晚风吹秋叶,新火起厨烟。
奉茶放糕,提壶加汤。
周岩将簋上菜肴酒水悉数摆上,招待呼延雷、时百川、王镖师落座。
绿蚁酒、红烧兔子头、山鸡汤、蛇羹等,四人的家常宴就在挂着灯笼的院内。
都是添刀尖血的镖人,相互聚在一起,没什么讲究。更没有条条框框的规矩约束。
三个老饕的注意力都在蛇羹上。
白色的蛇汁充满了蛇肉香,黄色的菊花瓣又有花香,鸡肉、蘑菇等食材的鲜美味道在口中散开,再融合药香,形成了独特而丰富的口感。
呼延雷拿汤匙品尝,赞不绝口:“妙哉,这蛇羹的味道胜过松鹤楼的三蛇羹。”
王镖师名为王逵,善用刀,他喝汤吃肉后眼睛一亮,“确实是难得美味,蛇肉嫩滑无异味,羹汤鲜香细腻,放在中都任何一家酒楼都能算作是招牌菜。”
时百川啧啧称叹:“没想到周兄弟还有一手好厨艺。”
周岩举杯,四人共饮一杯后道:“主要是食材特殊,这蛇是药蛇。”
呼延雷道:“我也吃出来了,兄弟从何得来如此珍贵宝蛇,老夫好去购买几条。”
周岩笑道:“阴差阳错得来,白日狩猎,遭遇一众参客,这蛇应该嗅到血腥味而来,欲攻击我时被反杀。”
“这畜生死得好。”呼延雷拿竹筷夹了蛇肉,大口咀嚼起来。
“啖其肉,喝其汤。”时百川、王逵哈哈一笑,好一阵忙活。
觥筹交错间,话题拉开,呼延雷笑着说了当日发生在松鹤楼的一幕。
时百川、王逵这才知道周岩竟连挫四海镖局两名镖师,两人忍不住又是夸赞一番。
呼延雷唏嘘一声,“当时我还想着怎么挽回面子,那知道被周兄弟贴金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
王逵笑道:“周兄弟练武天赋自是没话说,如若不然又怎会成为镖局最年轻的镖师,可你这话我也不爱听,怎地我们就不中用了。”
时百川道:“对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况且我等还不到不惑之年。”
“呵呵!”呼延雷笑:“你以前用的可是剑,如今使刀,这不就是服老了。”
王逵一愣,遂笑了起来。
周岩吃惊道:“王老哥以前用的是剑?”
王逵道:“其实年轻的时候就用刀,后来在官家处当了一名护院头领,自抬身份,改用剑,金人南征,山河破碎,那官家过河撤向临安府期间死在黄河。我被打入河中,侥幸保命,最终辗转到镖局落脚。后来重新拿刀,苦练刀技,杀了凶犯黄河帮头目,自此往后再也没有搁下刀法。”
王逵声音低沉起来:“如果当初老夫拿的是刀,或许那官家会留下个血脉来。”
“这事也怨不得你。是世道出了问题。”时百川道。
王逵叹气。
黄河帮帮主就是鬼门龙王沙通天。这人打家劫舍,等我技成,定杀之。周岩如此想来,端着酒杯,对王逵道:“莫问前程有愧,只求今生无悔。”
呼延雷呵一声,“就喜欢周兄弟的锐气。”
“多谢周兄弟”王逵道:“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的小兄弟。”
呼延雷打趣:“这话不爱听了,才当周兄弟是兄弟。”
“口误,罚酒。”
王逵痛饮三杯,对周岩说道:“昨日一时兴起,口无遮拦说了修行轻功之法,镖头火眼金睛,周兄弟真要按照我法子修行,非得走火入魔。”
“或许我天赋异禀,淬炼通六条正经也有可能。”
王逵哈哈一笑:“以周兄弟天赋,勤练不辍,十来年可通六经。”
时镖师点头:“确实极有可能,到时候周兄弟便是镖人中顶尖的高手。”
周岩知道对方都是善意善言,但还是觉得好笑,十年之后才通六条正经,小龙女都打不过,还混什么江湖。
王逵猛地说道:“周兄弟拳法精湛,我自愧不如,可刀法剑法稀疏平常,老哥便唠叨几句。”周岩正色:“洗耳恭听!”
王逵正色道:“我生平先是练刀,再拿剑,最终陪伴的身边的依旧是刀,单论刀法,福安镖局中我算是一号人物,可放到镖人队伍当中,整个江湖,又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周兄弟明日就要到镖局正常行事,想学刀,我教趟子手刀法的时候尽管学看。现在对你要说一些心得感悟。”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王逵如今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剑配君子刀配匪,这话不一定对,但自侧面也说明刀的特性,刀要讲势,一刀劈出,你要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势,就像是不懂事的少年人鲁莽而不留余地的行凶,还要有舍我其谁的势,刀落犹如雷霆降世。”
王逵随身带刀,他起身走到院内,“很寻常的一招‘夜战八方’,会使刀的没有人不会这一招,不会使刀的看一眼便会,可势和式合二为一,就是这样的。”
前一刻老饕气质的镖师身上陡然多了一股霸气、匪气,他急行俯冲拔刀,暴涨的刀光贴地起飞,刷一下仿佛要吞噬掉横在前方的一切。
“好刀法。”呼延雷、时百川齐齐喝彩。
王逵收刀拱手:“刀法千变万化,但核心要旨万变不离其宗,周兄弟记住此道。”
周岩起身拱手施礼:“老哥所言,铭记于心。”
“呵呵,喝酒喝汤。”王逵从匪转老饕,无缝衔接。
这一顿酒宴端是快活,呼延雷来了兴致,也说了枪术的一些心得,还会到场地拿木棍演练一下。唯独时百川颇为郁闷,他的兵器的铁扇,太过偏门,不教也罢。
时光似入画,酣畅热闹,时到亥时末,周岩送微醺的三人离去。
他从巷口看着镖师融入夜色,转身回来,推门进院,却见洪七公已经上桌。
“前辈早来了。”
洪七公喝烈酒,右手擦拭嘴角酒渍:“自然,那几位镖师不错,没乱传刀法、枪法,传意不传形,最适合你这种悟性出众之人日后执掌兵器。”
周岩心道前日就胡乱传功了。
“小子,无功不受禄。且那逍遥拳被你在几日时间内修炼出数年火候,我也想看看叫花子其他武功你能顿悟出几分,潜力究竟如何。再教你两招,还是老规矩,我非师你也非徒,只是心痒传功。”
“却之不恭。”周岩道:“不过不着急,蛇羹等都留了一份,在下蒸热给前辈享用。”
洪七公不听他的所言,“即已意起,不传这两招,如何吃的痛快心安,看好了,这两招叫‘亢龙有悔’、‘神龙摆尾’”
洪七公说着身子一晃便落到院内,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手掌扫到面前古树树枝,喀喇一响,臂粗树枝应声断折。
月色下,但见洪七公身子一沉一扬,形似吊睛白额大虫猛回头,反手横劈。掌劲绽开,雷鸣暴雨般的轰鸣之声响起,白色气团翻滚鼓荡。
周岩轻微吐口气,洪七公传授给自己的这两招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