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国心中激荡着初次成功的喜悦。
但陈默的头脑异常清醒。
解决了眼前的温饱和启动资金问题,那个悬在头顶的巨大危机——他的“黑户”身份——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
没有合法身份,一切都如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崩塌。
得想办法,从赵大姐她们嘴里,打听打听解决户口的事。
两天后,纺织厂后门。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和老张头默许的时间窗口,陈默和王卫国这次准备得更充分。
王卫国凭借退伍兵的关系网,跑得更远,收上来的货品也更丰富:七十多个鸡蛋、两捆翠绿欲滴的韭菜、一小筐红彤彤的西红柿、甚至还有几条用湿草裹着的鲜鱼。
成本也相应增加了,但两人信心十足。
在老张头“嗯”了一声表示许可后,赵大姐几乎是掐着点带着比上次更多的工友涌了出来。
看到如此丰富的货品,尤其是鲜红的西红柿和活鱼,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
“哎呀!西红柿!这季节就有了?”
“还有鱼!真新鲜!”
“小陈,王师傅,你们路子真广啊!”
陈默一边麻利地报价,一边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跟这些逐渐熟悉的工友们聊着天。
“赵大姐,您慢点拿,这鱼我给您用草绳拴好了,别蹦跶一身水!”
“张姐,您孩子喜欢吃西红柿?这玩意儿生吃熟吃都行,补充维生素!”
“李师傅,您这气色真好,一看就是厂里骨干!”
交易进行得热火朝天,气氛比上次更融洽。
陈默看准一个大家注意力都在抢购西红柿和鱼的间隙,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旁边的赵大姐和两三个女工听到。
“唉,要是能像大姐你们这样,有个正经工作,吃上商品粮,那就踏实了。”
赵大姐正喜滋滋地拎着鱼和西红柿,闻言随口问道:“小陈,你不是本地人?听口音有点不像。”
机会来了!陈默立刻顺着话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愁苦和无奈:“唉,赵大姐您眼真毒。我是……知青,从北边插队回来的。”
他编造了一个模糊的北方地名,“前两年政策松动就回来了,可……唉,倒霉啊!”
他刻意顿了顿,吸引了旁边几个女工的注意:“路上坐火车,钱包和证件全被贼摸了!口袋里的这张介绍信也成了张废纸。”
“现在成了个没户口、没粮本的‘黑人’,连个正经住处都难找,全靠老乡接济。这不,只能帮乡亲们跑跑腿,挣点辛苦钱糊口。”他指了指车上的货物,显得格外心酸。
“哎哟!这么惨啊!”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工立刻同情起来,“证件丢了?那可麻烦了!”
赵大姐皱起了眉头:“这事儿是挺麻烦。没户口,粮票都领不到吧?寸步难行啊。”她作为城里职工,深知户口和粮本的重要性。
“可不是嘛!”陈默连连点头,语气充满恳切,“大姐,你们在厂里见多识广,知道像我这情况,还有啥别的门路没有?或者……需要找啥人?花点钱也行啊!只要能把这身份解决了,让我干啥都行!”
几个女工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她们都是普通工人,对户籍政策了解有限。
这时,赵大姐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小陈,这事儿……我好像听我们家那口子提过一嘴。他在厂办跑腿,有时候能听到点消息。”
陈默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大姐。
赵大姐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他说,前阵子上面好像下来过文件,是关于解决……解决像你们这种返城知青遗留问题的。特别是证件丢失、找不到接收单位的。好像……需要原插队地方的证明信,然后由接收地的街道或者单位,打报告申请特批落户。”
“街道或者单位?”
陈默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那……像我们这样,没有单位接收的,是不是只能找街道?”
“应该是吧。”赵大姐也不太确定,“不过,街道那帮人,你也知道……没点关系或者由头,谁愿意给你担这个责任打报告?弄不好还沾一身腥。”
陈默的心沉了一下,街道?如果不是必要,陈默实在不想和街道打上交道,毕竟自己干的是投机倒把的生意,街道上知道了肯定不会给自己打这个报告。
“那……赵大姐,您爱人有没有说,除了街道,还有没有别的路子?比如……找个厂子接收当临时工,然后让厂里帮忙申请?”陈默不死心地追问,如果能挂靠到纺织厂,那就完美了。
赵大姐立刻摇头,断然道:“这个就别想了!我们厂现在自己的待业青年和返城知青都安排不过来呢!正式工名额一个萝卜一个坑,临时工都得排队,还得有本地户口担保!你这没户口的,想都别想!”
她的话彻底堵死了这条路。
陈默脸上难掩失望,但还是强打精神,充满感激地说:“谢谢您,赵大姐!太感谢您了!您这可是给我指了条明路啊!虽然难,但总算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了!”
他又迅速拿出两个品相最好的西红柿,不由分说塞给赵大姐,“这点东西您拿着,给孩子尝尝鲜!您爱人那边,要是还有什么新消息,麻烦您千万给我透个风!感激不尽!”
赵大姐推辞不过,收下了西红柿,点头道:“行,我帮你留意着。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事儿……难办。”
交易结束,人群散去。
陈默和王卫国推着空车离开后门小巷,气氛比来时凝重了许多。
桥洞下。
陈默再次清点这次的收益。这次货品更丰富,利润也更可观,多亏了上次打通了渠道。
除去成本,这次净赚了将近三块钱!
王卫国看着分到自己手里那份钱,“小陈,这法子真行!照这样干下去,日子能好过不少!”
但陈默看着手里的钱,眉头紧锁。
“王大哥,赵大姐的话,算是给我指了条路,可这路……太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