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这就去把他们都叫来!”
拐子张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魏真摁住。
“休息一天,明晚把人给我带来。”
……
第二天刚过傍晚,两个乞丐搀扶着行动不便的拐子张,恭恭敬的候在县衙后院的废墟前。
在他身后,站了二十多个汉子。
这些人,与那些只知磕头的乞丐截然不同。
他们衣衫虽同样破烂,但眼神里却少了麻木,多了几分野兽般的警惕与凶狠。
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着,彼此间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其中一个身材并不魁梧,但筋骨精悍,站姿如松的汉子尤其惹眼。
他约莫三十出头,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可那潭水之下,却藏着噬人的暗流。
此人名为严平,据说他曾是北境边军的斥候,全家老小都死在了一场惨烈的匪祸之中,他是从尸山血海里唯一爬出来的活口。
他流落到云卢县,从不与人深交,只靠着一身武艺,成为拐子张手下最得力的打手。
他不是地痞,也不是流氓,他是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狠角色。
魏真打量着这群人时,他的脑海里,聊天群正聊得火热。
【曹操:哼,兵在精而不在多,你眼前这些人,看着凶悍,实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打起架来都是瞎打一气,没个章法。
孤要的是令行禁止,能撕碎敌人的狼群,不是一群只会乱吠的野狗!】
魏真心头一凛,曹操的霸道之言直指核心。
这些人确实只是凶悍,却无纪律可言,离真正的“刀”还差得远。
【严嵩:孟德公所言极是,刚立的班子,最重要的就是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必须先用铁律把他们牢牢捆住,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上下尊卑,什么是森严等级,什么是命令下来,刀山火海也得闯!
让他们从骨子里就懂得敬畏!】
严嵩的话语阴冷,却点出了立威的关键。
魏真仿佛看到了一个森严的官僚体系雏形,用规矩将这群野兽束缚。
【和珅:两位说的都对,但光有规矩和操练还不够。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得给足了好处,让他们知道跟着你有肉吃,有酒喝,有银子拿!
同时,也得把刀磨利了,让他们清楚,若是敢有二心,敢背叛,下场比下十八层地狱还惨!
这叫一手萝卜,一手大棒,一手给钱,一手拿刀!】
和珅的算计总是如此精准,直指人心最根本的贪婪与恐惧。
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
曹操、严嵩、和珅,三人之言,几乎囊括了所有御下之术的精髓。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魏忠贤,那阴森的头像再次亮了起来。
【魏忠贤:几位说的,都是治国练兵的大道理。
可咱们要干的,是脏活,是见不得光的活。
咱们养的不是兵,不是官,是鹰犬!
鹰犬,就得有鹰犬的养法!】
他的话一出,连曹操都停下了发言。
魏真瞳孔一缩,他知道,干货来了。
【魏忠贤:其一,要让他们忘了自己是人!
人的念想太多,有七情六欲,有恐惧羞耻。
把他们扔到最苦、最险、最没人性的地方去熬,熬到最后,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
咱家当年练缇骑,就是把新人关进水牢,三天只给一碗馊水,放出来后,面前摆着一块生肉和一个馒头,你猜他们抢哪个?
抢生肉的,才是好料子!
因为他已经没了人的顾忌,只剩下兽的本能!】
魏真仿佛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魏忠贤的法子,是要磨灭人性,只留兽性。
简单、直接,却也最是残酷有效。
【魏忠贤:其二,规矩要有,但要让他们互相盯着,互相撕咬!
让他们彼此之间都握着对方的把柄,谁也别想干净,谁也别想跑!
咱家管这个叫‘投名状’,也叫‘连坐’。
让他们一起去干一件掉脑袋的脏活,比如……把某个不听话的富户满门抄斩,血流成河。
事后,你看他们谁敢出卖谁?
他们只会抱得更紧,因为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魏真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这已不是简单的御下之术,而是用罪恶和鲜血,将所有人捆绑成一个无法挣脱的利益共同体。
【魏忠贤:其三,也是最要紧的一点!
不能光靠钱,更不能只靠怕!得给他们一个身份,一个念想!
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再是人人唾弃的臭虫,而是行走在黑夜里的判官,是替天行道的主宰!
让他们为这个虚无缥缈的身份去疯,去狂,去卖命!
咱家当年给的,是飞鱼服,是绣春刀,是‘奉天承运,巡狩天下’的无上荣光!
小娃娃,你想好你能给他们什么了吗?】
魏忠贤的一席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魏真脑中的混沌!
曹操要的是军队,严嵩要的是官僚,和珅要的是奴才。
而魏忠贤……
他要的是一群披着人皮,以暴力和恐怖为信仰的狂信徒!
这,才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魏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二十多人。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冰冷。
【魏忠贤:那个刀疤脸的汉子,是块好钢,杀气内敛,是天生的头狼。
他旁边那个瘦小枯干,眼珠子乱转的,是个好探子,手脚活应该不错。
至于拐子张……
他太油滑,心不狠,让他继续混在市井里,日后有大用。】
魏真心中了然。
他向前一步,站在废墟的最高处,俯瞰着众人。
夜风吹动他单薄的衣衫,火光在他身后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
“就在昨夜,有人想把我烧死在这里。”
他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县令,和你们这些底层的烂命,没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都是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众人一阵骚动,眼神各异,但更多的是感同身受的压抑。
“我问你们。”
魏真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炸雷。
“你们甘心一辈子当阴沟里的老鼠,任人欺凌,任人宰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