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伦着手练习初步剑术的同时,魔术课程却已经进展到了相当技术性且能实践应用的阶段。
如果按照顺序发动“水瀑”、“地热”、“冰结领域”这几个魔术,会发生什么呢?
没错,应该会产生雾气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还是实践看看吧。”
塞伦如是想到。
按照顺序使用多个魔术元素来制造某种现象,在书上被称为“混合魔术”。
魔术教科书上虽然有记载降雨的魔术,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专门产生雾气的魔术。
过去的魔术师们会通过有序地组合不同元素的魔术,来尝试重现自然现象。
这个世界貌似没有显微镜,应该没有解开这些自然现象背后的原理吧?
果然还是异世界的人们太笨了吧……塞伦此刻身上不禁流露出一股属于转生者的优越感……完全忘记了之前被保罗用剑术按在地上摩擦的日子。
不过,这些混合魔术确实包含了前代魔术师们的创意和苦心。
练习和学习得越多,塞伦越发感慨:“魔术原来这么万能啊!”
“魔术并不是万能的哦,”
洛琪希在一旁有些担忧地提醒道,“不可以不自量力,请冷静从容地完成自己能做到的。某些魔法如果试验失败的话,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四处吹嘘魔术万能的话,就会有很多人把根本办不到的事情硬塞给你哦。”
“真的会有那么多人把工作硬塞给魔术师吗?”
塞伦好奇地问道。
“嗯,因为上级魔术师非常稀少,”
洛琪希解释道,“在大约四百个人中,才会出现一个有战斗能力的魔术师哦。那些在魔术学院里努力学习到毕业的人……换句话说,上级魔术师,大约一百个毕业生里也只会出现一个吧!而且,在这个国家担任家庭教师,也必须拥有上级实力才有资格呢!”
说罢,她挺了挺并不丰满的小胸脯,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快看,你的老师还是很强的!
“哇!老师好强!”
仿佛是回应洛琪希的小骄傲,塞伦一边说着,一边扑进了老师的怀里。
不过这次,没有出现和以往一样老师脸红着把他推开的情景。
洛琪希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塞伦……
“不过,对于塞伦来讲,到达这些成就应该很轻松吧。”
洛琪希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我能教塞伦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可能塞伦在不久之后就要毕业了哦。以后在学习魔术的路上再遇到困难与疑惑,可以考虑去拉诺亚魔法大学进修,说不定会得到解决哦。同时那边也是我的母校呢,真是一所很棒的学校!”
“拉诺亚魔法大学并不会拘泥于奇怪的形式与理论,就算再怎么异想天开,只要是正确的理论都不会被舍弃。同时由于接纳了各式各样的种族,所以各族独有的魔术研究也非常有进展呢!”
也许因为是她的母校,洛琪希对魔法大学赞不绝口。
很快毕业测试来了。
隔天院子里。
来到这个世界后,塞伦还从未踏出过家门一步。
他在害怕。
他怕只要走出院子,看到外面的景色,前世的记忆就会如潮水般重现:疼痛的侧腹,冰冷的雨水,无尽的悔恨与绝望感,被卡车撞飞的剧烈痛楚……这些记忆都如此鲜活,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塞伦可以从窗户望向外面,也能够走到院子当中,但就是无法再往外迈出一步。
那个被赶出家门的雨夜,是他最不愿触碰的回忆。
他更怕,这个世界或许也只是一场梦。
怕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冰冷的雨水又会无情地冲刷自己的身体,将他拉回那个绝望的现实。
“毕业考试要在村外进行哦~”
听到洛琪希这么说,塞伦试图反驳:“不……不可以就在家里面考吗?”
“马匹都准备好啦~在家里考试的话,造成的破坏会很大的。”
洛琪希微笑着解释道。
塞伦心里很清楚,自己必须踏出家门。
怎么能在这个世界也当个家里蹲呢?
可是身体却在强烈地抗拒。
过往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前世学校的霸凌,被逼得只能在家里闭门不出的痛苦往事……
“怎么了?”
洛琪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因为塞伦这个孩子平时表现得远超年龄的成熟,此刻却露出了如同龄孩子一般的怯懦。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竟意外地显得此刻的塞伦格外惹人怜爱。
“外面……外面会有魔兽的吧……”
塞伦弱弱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只要不靠近森林的话,很少会碰到魔兽的。就算有,师傅也会保护你的!”
洛琪希语气坚定,随即又有些诧异地问道:“难道……塞伦怕马吗?”
“不……不怕……”
还没等塞伦想好新一轮的借口,洛琪希已经把他抱上了马背。
塞伦没有再挣扎。
马儿踢踢踏踏地往门口走去,塞伦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没事的,塞伦,师傅在呢。师傅会保护你的。”
感受着洛琪希温暖的怀抱与少女独有的清新体香,塞伦内心的恐惧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一些。
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当他再睁开眼时,马儿已经悠闲地行走在了乡间的小路上。
路过的村民们都会热情地和洛琪希打招呼,而洛琪希也一一微笑回应。
仅仅过了短短两年,洛琪希在这村庄里已经成了深受大家喜爱和拥护的对象。
意识到这一点后,塞伦顿时觉得师傅的怀抱更加温暖了,不由得又往里蹭了蹭——绝对不是因为师傅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想靠近多闻一闻!嗯,绝对不是!
“还会害怕吗?”
洛琪希笑着问道。
“不会了哦!师傅的拥抱很温暖,真想以后都和师傅在一起啊!”
塞伦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少女只是低头看着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并没有说话。
一旦放松下来,塞伦就对这个从未真正接触过的异世界充满了好奇。
一路上,他不停地问东问西。
因为洛琪希说过今天是“最后的考试”,换句话说,这可能是师徒俩在一起最后的时光了。
洛琪希老师的性子很急,或许明天就会离开这里吧……
这样一来,今天或许就是最后一天了。
应该趁机和老师多聊一聊,多待一会儿吧。
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就会很少了。
马儿仍在慢悠悠地走着。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周围已经完全看不到农田了。
师徒俩来到了一片空旷辽阔的草原上。
从脚边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满眼都是无垠的绿意。
在遥远的天际,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山峰轮廓。
这是前世从未见过的壮丽风景。
“真美啊……”塞伦心里由衷地赞叹。
“这附近就可以了吧。”
洛琪希将马拴在附近的一棵树上,说道:“接下来,我会使用水圣级魔术——‘豪雷积雨云’。这个魔术会制造出大范围的暴雨,并伴随着强烈的雷电。”
“尝试着模仿并使用这个魔术吧。我只会示范一次,并且会让魔术在一分钟后消失。如果塞伦能让魔术复现并持续……一个小时以上,就算合格啦。”
洛琪希接下来要使用的魔术,已经是她力所能及的最强魔术了。
仅仅施展一次,就会耗光她的所有魔力。如果塞伦连这个都学会了,那她就真的没什么可教的了。
到时候,或许就是分别的时刻了。
她看了看旁边一脸认真的塞伦,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收敛心神,开始专注地咏唱:
“雄伟的水之精灵,登上天空的雷帝之王子啊!以神之铁锤敲击铁砧,显现您的可畏!让洪水淹没整片大地吧!啊!雨啊!冲垮一切,驱逐所有事物吧!”
咏唱结束的瞬间,周围天色骤然变暗!
延迟数秒后,倾盆大雨轰然而下!惊人的风暴席卷四周,漆黑的云层中电蛇狂舞。
在宛若瀑布般的滂沱大雨中,刺目的紫色光芒撕裂云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
云中的闪电能量急剧增强,接着猛地向下劈落!
轰隆——!!!一道闪电精准地劈中了不远处的一棵树!
塞伦的鼓膜被巨响震得嗡嗡作响,眼睛也被强光刺得睁不开。
“啊!!!”
洛琪希此时发出了不小心犯下大错时的惊恐尖叫!
她慌忙中断魔力,空中的云层瞬间消失,雷声和暴雨也戛然而止。
“哇啊啊啊!”
洛琪希脸色发青,快速跑向那棵被劈中的树——随即就看到,师徒俩骑来的那匹马,已经被劈得浑身冒烟,倒在了地上……
“宛如母亲的慈爱女神,请治愈此人之伤口,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吧!”
洛琪希声音颤抖着念完治愈魔术。看着那匹马吐出一口白气,缓慢地站了起来,她终于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好险……好险……这可是塞伦家里唯一的一匹马呢……”
想起每天都仔细照料马匹,偶尔还兴致勃勃带马儿出去“兜风”的保罗,洛琪希又是一阵后怕,冷汗都要下来了。
她转过头,眼中含着泪花,可怜巴巴地对塞伦说:“要帮我保密哦……”
“师…咳咳……请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告诉父亲大人的!”
塞伦拍着胸脯保证道,随即神色认真起来:“那师傅,我要开始喽!”
随着塞伦开始念动咒语,站在旁边的马儿脸上露出了极其不安的拟人表情(鬼知道一匹马是怎么做出这种表情的)。
洛琪希见状,赶忙施展上级土魔术,用厚厚的土墙把自己和马儿都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观察窗口。
就在塞伦的咒语念诵接近尾声时。
他突然想到,这次应该算是毕业测试吧,那就给洛琪希老师交上一份满分答卷吧!于是,他默默地加大了魔力供给……
天空中的乌云迅速汇聚,其浓密程度和覆盖范围,甚至远超刚才洛琪希老师所施展的!
这让躲在土墙后的洛琪希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果然,大雨倾盆而下,而且雨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暴!她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树木在狂暴的雨水中开始折断,而自己施展的上级土墙护盾,也在雨水猛烈的拍打下摇摇欲坠,一副马上就要瓦解的样子!
最后她的目光惊恐地移向云层中央那蓄势待发、比刚才更加恐怖的雷光……
意识到情况极度不妙,洛琪希当机立断,一把拉过刚刚完成施法,还站在雨中的塞伦,翻身上马,拼命催动马儿撒腿就跑!
刚跑出去一段距离,师徒俩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的云层中,无数道刺眼的紫色雷光如同挣脱束缚的狂龙般喷薄而出!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整片大地,刺得人睁不开眼!当视线再度恢复时,师徒俩惊骇地发现,原来他们进行考试的那一片小山丘,连同上面的树木,都消失了,已经被彻底夷为平地!
回到家中,换上了干净衣服的师徒二人,回想起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依旧心有余悸,久久无法平静。
当洛琪希把塞伦送回床上,准备离开时,塞伦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师傅……我怕……今晚可以陪我睡吗?”
以前的塞伦从没提过这种要求。或许今天是真的被那恐怖的景象吓坏了,毕竟连自己看了都心惊胆战。
想到这里,洛琪希心软了,柔声安抚道:“嗯,塞伦乖……今晚师傅不走了,就在床边陪着你睡吧。”
塞伦眨了眨眼睛,得寸进尺地说:“师傅……可以到床上抱着我睡吗?”这个两世为人的老处男,终于还是在这一刻露出了自己的“爪牙”吗?
洛琪希有些不知所措,脸颊微红,犹豫了片刻。
但看着塞伦那带着些许惊惧和依赖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他这个有些“无理”的小要求。
当然,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塞伦只是安静地依偎在洛琪希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气息,缓缓地沉入了梦乡。
夜深人静。洛琪希低头看着怀中低头沉睡的少年。一头赤褐色的短发柔顺地贴着额头,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恬静可爱。
虽然眉眼间仍带着些许稚气,却已能清晰地看出未来那份俊朗帅气的轮廓。
“或许将来长大,会是一个迷倒很多女孩子的帅哥呢……”
想到这里,洛琪希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塞伦的脸颊。
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塞伦在梦中呓语道:“老师……不要……不要走……”
听到这梦中的呓语,洛琪希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舍。
但她还是轻轻起身,尽量不惊醒塞伦,走到书桌前,借着月光,留下了一封信。
亲爱的塞伦: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师傅已经走啦。
不必悲伤,不必难过。师傅离开之后,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不能落下剑术与魔法的练习哦!
师傅也要继续踏上旅程,去寻找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方法了。
以后肯定还会有见面的一天的!
……
如果以后还想在魔术之路上继续修行,师傅还是推荐你去魔法大学继续深造哦~
信里还附着一个师傅家传的护身符,希望能保佑你今后的平安。
会永远挂念你的师傅。
洛琪希·米格路迪亚
洛琪希坐在桌前想了很久,最终只是匆忙地写下了这些话语。
她将信和一个用细绳系着、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古朴小护身符放在塞伦的枕边。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向保罗夫妇和莉莉娅道别。
“真的不再多留一段时间吗?”
塞妮丝眼含泪光,声音有些哽咽地问道。这几年的朝夕相处,洛琪希早已成为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如同家人般亲密。
“嗯!”
洛琪希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但眼眶也有些发红,“已经没有什么能教塞伦的了。所以,我想也是时候开始新的旅行了。而且……现在我也有了让自己努力继续变强的理由吧。”
她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至少,要变得更强一点,未来或许才有资格继续教导那个不可思议的少年。
就这样,趁着朦胧的夜色,洛琪希·米格路迪亚背起简单的行囊,再次踏上了属于她的冒险旅程。
走到门口,她回头望了望站在门口、眼中满是不舍的保罗夫妇。
“我会隔段时间,就寄一次信的!”
洛琪希大声承诺道,然后转过身,挥了挥手,身影便坚定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