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夜里,塞伦正在房间里练习魔术。
夜很安静,除了他自己操控元素发出的细微声响。
然而,一阵异样的动静打破了他的专注——声音来自保罗和塞妮丝的寝室方向。
那声音……嗯,有点吵,像是激烈的讨论夹杂着什么物品不小心被碰倒的声响。
塞伦起初还是有点好奇的,毕竟父母的寝室深夜传出这种动静不算常见。
不过最近他也习惯了,这似乎成了家里的“新常态”。
他甚至能心平气和地穿过那条偶尔会“嘎吱”作响的走廊去厕所。
顺带一提,每当他脚步经过那扇紧闭的房门时,里面的声音总会戛然而止,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塞伦觉得这现象颇为有趣……只是不知道保罗大人频繁经历这种“急刹车”会不会影响情绪。
今晚,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要不这次直接敲门问问——“爸爸妈妈,你们在讨论什么重要事情吗?需要帮忙吗?”
他几乎能想象出他们措手不及、支支吾吾找借口的样子。
塞伦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轻手轻脚地拉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然而,刚踏入昏暗的走廊,他就愣住了。房门外已经有一位“客人”了。
蓝发的少女洛琪希正背对着他,整个人几乎贴在寝室的门板上,侧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的姿势有些僵硬,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泛着不寻常的红晕,呼吸也比平时显得急促一些。
她听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塞伦开门的声音完全没引起她的注意。
“啊!”
洛琪希终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猛地转过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又慌忙捂住了嘴。
她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迅速涨得通红,眼中充满了惊慌和难以置信:“塞…塞伦?!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有些语无伦次,显然被撞破现在的行为让她有些慌张。
眼前的景象太过出乎意料,塞伦脑中瞬间闪过上辈子一句名言,几乎是脱口而出:“老师…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洛琪希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眼中闪过一丝羞恼。
“愿伟大的水之加护降临汝所求之处,清凉之浅流在此显现!”
她几乎是本能地、用接近无吟唱的速度快速念动咒语,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发没什么攻击力但水量十足的水球,“噗”地一声精准地砸在了塞伦脸上,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做完这一切,洛琪希看也不敢再看塞伦一眼,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头也不回地、脚步慌乱地冲进了走廊另一端的阴影里,迅速消失了。
屋内的保罗和塞妮丝被门外的惊呼声和水声惊动,立刻开门查看。
却只看到了浑身湿透、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表情复杂难辨的塞伦,像个迷路的小水人一样呆立在走廊中央…
不过,有趣的是,自从这晚的意外之后,保罗夫妇寝室深夜那“激烈的讨论”声,倒是明显收敛了许多。
隔天,当塞伦出现在魔术课堂时,洛琪希的脸色依然带着一丝未完全褪去的红晕,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他。
但她转念一想,塞伦现在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大概对昨晚那种尴尬的情形根本理解不了吧?
小孩子能懂什么呢?
虽然平时感觉塞伦异常聪慧早熟——家里的女仆莉莉娅也曾私下感叹过这点。
塞伦的沉稳和眼神确实与同龄孩子截然不同——但这种事情,他应该还没有概念吧。
“老师,今天我们要学什么新魔术呢?”
塞伦扬起小脸,露出一个纯真无邪、阳光灿烂的笑容,仿佛昨天夜里走廊上的那场水球袭击和落荒而逃的教师,只是他做的一个模糊不清的梦,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勾曹的两辈子加起来都要30岁了居然还在这装嫩)。
看到塞伦这副天真懵懂的模样,洛琪希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暗自松了口气。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教师的威严:“咳,很好。今天我们要深入学习水元素的基础形态变化…”
教学终于得以正常开始。
时间如溪水般静静流淌,转眼间,距离那个尴尬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大约四个月的光景。
塞伦已经把能学的中级魔术学了个遍,所以现在晚上也开始和洛琪希一起上课了。
别乱想!虽然是晚上的课程,但教的都是正经知识。
主要是各种杂学,像是异种族的语言和一些历史见闻。
洛琪希是个好老师,她不会死板地拘泥于教学计划,而是会灵活配合塞伦的理解程度,循序渐进地提升上课内容。
她对学生的适应能力很强,会准备好教学书,从里面出题,如果塞伦能回答就继续推进。
要是遇到塞伦卡壳的地方,洛琪希也会停下,耐心的进行讲解。
“老师,为什么魔术都只在战斗时用呢?“
塞伦好奇地提问。
“也不是只有战斗用啦...”
洛琪希面对塞伦突然抛出的问题也会耐心解答。
根据洛琪希的描述:
“很久以前,在人魔大战之前,世界还处于混沌且战火不断的时期,古代长耳族曾经和森精灵们对话,操纵风和土抵御敌人,传说这是历史上最古老的魔术。”
“哦~还有历史渊源啊~”
塞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当然,”
洛琪希点了点头,“现在的魔术,其实是人族在战争中模仿长耳族的魔术,并将其系统化、形态化以后发展出来的技术哦。因为人族在这方面特别擅长呢。“
“啊?人族特别擅长这方面吗?”
塞伦感到有些诧异。
在他以往的认知里,关于人类在奇幻世界中的魔法天赋不能说最差吧,至少也能说是天赋平平,看来这个世界的人族很强呢。
“嗯,每次创造出新体系、新应用的往往都是人族呢。”
说罢,洛琪希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塞伦。
“而且,也不是所有魔术都是....”
洛琪希正要继续讲,塞伦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对。
“老师,我感觉你心情有点低落,是因为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塞伦弱弱地问道。
看着几个月前撞破自己社死现场的塞伦,感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比较亲密了吧(当然是指纯洁的师生情谊)。
洛琪希想了想说到:“其实是想起了关于我以前的一些事情啦...你要愿意听,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看哦。”
塞伦眨了眨眼:“当然想听!我对老师的过去也很感兴趣呢!“
洛琪希叹了口气,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塞伦见此,也有些感同身受,因为他想到了前世那个因为校园欺凌而不敢踏出家门的懦弱自己,那个不敢与人交流的自己..
“老师如果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事的。”
塞伦有些失落地补充道。
这次轮到洛琪希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没事的,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你想听的话,讲给你听也无妨。”
“故事要从魔大陆一个米格路迪族的小孩说起哦。”
洛琪希慢慢开始了她的讲述:“在魔大陆,有一个叫米格路迪族的魔族,他们天生就会一种叫做‘心念’的能力,就是不说话,仅凭意识就可以直接交流哦~”
“哇,那还真是方便又厉害呢。”
塞伦适时称赞道。
“是呢,”
洛琪希有些落寞地继续讲着,“某一天,米格路迪族降生了一个特殊的小孩。她一生下来便没有心念的能力。周围人对她的‘念声’到了她这里,仿佛变成了无法理解的杂音。就这样,她慢慢地被孤立了...毕竟,谁愿意和一个‘话’都听不懂的小孩一起玩呢?后来她的父母也发现了不对,他们开始自学魔神语,为的就是方便和自己的小孩交流。”
说到这里,洛琪希露出微笑,其中夹杂着一丝暖意。
随后便继续讲到:“但是,长久地在村中被当作异类,还是让这个孩子变得有些崩溃和自闭。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旅行的冒险者。听到冒险者讲述旅行途中的种种精彩故事,年幼的孩子心中燃起了火焰,她决定自己也要出去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就这样,她鼓起勇气踏上了旅途。”
塞伦其实听到一半时就深刻体会到了洛琪希当时的那种心境,但他没有打断,选择安静地听她讲下去。
洛琪希顿了顿之后继续讲道:“冒险的开始总是不顺利。当时她还太小啦~基本没有什么冒险队伍愿意收留她。直到遇到了第一支愿意接纳她的队伍。她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冒险。队伍里面有个对她很好的大姐姐,却在一次冒险中...”
洛琪希讲到这里神色明显悲伤起来,但她没有停顿,选择继续说了下去:“她们攻略了一个难度很高的迷宫,在里面遇到了很多危险,甚至在一波波汹涌的魔兽潮水中渐渐陷入了苦战,同伴越来越少。”
“那个曾经在队伍里对她关怀备至的大姐姐,因为帮她挡下一只凶残的魔爪鼠的攻击而受了重伤。在那种绝境下,受伤几乎就等于死亡。数之不尽的魔兽潮很快就会淹没行动不便的人。那位姐姐拼尽最后的力气,把那个米格路迪族的小孩推进了传送魔法阵的光芒里。”
洛琪希缓了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就这样,只有那个米格路迪族的小孩活了下来。后面她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一段日子,最终选择去了魔法大学深造。她想,或许自己如果当时更强一点,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当然在这求学的路上也遇到了许多困难呢~比如凶恶的劫匪,森林中潜伏的魔兽...最后,她历尽艰辛到达了魔法大学,成功入学并开始了学习。”
“在魔法大学的日子,是满足和幸福的。没有了外面随处可见的危险,能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而且少女在魔术上的天赋也很高,很快得到了一位教授的青睐。”
“一开始,少女还是虚心向自己的老师学习的。不过后面,当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老师也教不了她更多新东西之后,就开始和老师进行学术辩论啦~起初还是有礼貌的反驳探讨,到后面已经和老师演变成激烈的观点对峙,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说到此处,洛琪希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塞伦。
“嗯~很快少女就毕业了~来到外面的世界,她觉得自己凭借实力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毕竟,她可是那届魔法大学毕业生中最年轻的水圣级魔术师呢!想法是很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少女因为特殊的容貌(她的头发在某些光线下会呈现出绿色)和娇小的身材四处碰壁,在王都尤其不受待见。没办法,她只能将求职目标慢慢转向一些偏远地区。或许,这个来自米格路迪族的少女天生就不太受人喜欢吧。”
洛琪希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带着一丝苦涩。
而塞伦这时候却突然站了起来,伸出小手抱住了洛琪希:“我很喜欢老师哦!老师很漂亮,也很聪明呢!”
塞伦觉得这时候必须安慰一下自己的老师,从她故作轻松的语气里,他依然能听出那段旅途中所饱含的辛苦与磨难。
洛琪希愣愣地看着主动抱住自己的小不点,随后便有些脸红地说道:“你…你还小呢!等再过十年如果你的心意还没变再说喜欢老师吧!顺带一提,老师一直有一个梦想哦~“
塞伦抬起头,对着洛琪希眨了眨眼睛:“什么梦想呀?“
“在迷宫深处,当我陷入绝境时,会有一个身材高大却又带着少年意气的人,不顾一切地来拯救我~之后在嫁给他!”
说罢,她看了看眼前的小豆丁塞伦,忍不住笑道:“至于塞伦嘛,还是太小啦!”
“胡说!我明明很大的好不好!”塞伦有些生气地反驳道。
嗯..塞伦这里指的是两辈子加起来的心理年龄...
然而这话到了洛琪希耳朵里,结合几个月前走廊上的“黑历史”,味道瞬间就变了:“瞎…瞎说什么呢!”
她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嗯?要我证明给老师看嘛?”
塞伦刚想把上辈子积累的那些人生大道理(或者歪理邪说)拿出来给洛琪希开开眼时,就听到了熟悉的咒语起手式——
“愿伟大的水之加....”
随后,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嗯,被恼羞成怒的洛琪希老师那接近无吟唱速度的水球术精准砸晕了。
魔法静音,效果拔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