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混沌。
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在毁灭与重塑的磨盘中被反复碾压的痛苦实相。每一丝血肉、每一根经络都仿佛被投入了恒星熔炉淬炼,又在下一秒被投入幽邃的绝对零度深寒。碎裂与黏合永无止境。
感知是模糊而扭曲的。时间的流动失去了意义,只有莫山河那沉重如山的血气“锻打”,带着古老苍凉的战吼,一次又一次将他从意识彻底沉沦的边缘轰然震醒!每一次醒来,都伴随着比地狱更灼烈的痛苦洗礼。
痛!
深入灵魂!深入每一颗构成自身存在的粒子!
但在痛苦的极致之外,意识混沌的废墟上,某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感”正在痛苦风暴的中心顽强地凝聚、发芽。
他“看”到了。
并非用眼睛,而是某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内视”。
他看到那层包裹着他的、布满裂痕的血色琉璃状“鳞茧”——它不再仅仅是痛苦囚牢的外壳。它的每一道裂痕,其走向、深度、蔓延出的纹理,都与体内烛火核心每一次不甘寂灭的搏动完美同步;它的表面,如同呼吸般吞吐着莫山河灌注进来的霸道伏龙血气,每一次吞吐,都将那炽热、沉重、带着铁血意志的能量强行融入他近乎瓦解的经络,粗暴地冲刷着被“神陨”余威撕裂的废墟!伏龙血气如同一柄巨锤,无情地将残存脉络中的“杂质”——那些被烛火焚毁后残留的、带着混乱与暴戾气息的黑色灰烬——强行震碎、迫使其与破损的血肉碎渣一同排出!每一次排出的过程,都伴随着身体内部被再次撕裂般的剧痛。血液在高压下冲破刚凝结不久的血痂,从“鳞茧”的缝隙间嗤嗤喷射而出,带着焦糊味和一种难闻的、类似腐朽金属的腥气。
他“听”到了。
不止是莫山河的咆哮,不止是血肉筋骨的哀鸣。
他听到了自己那颗千疮百孔、却仍在胸腔内微弱搏动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艰难得仿佛背负着整座昆仑山脉,其深处那粒黯淡到极致的金色火星,在无尽痛楚与伏龙血气熔炉的锻造下,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执拗!它在每一次毁灭逼近时剧烈闪耀,强行掀起微弱而精纯的金色涟漪——时空似乎被无形之手拨动、倒转了一刹那!在那一刻,那些被巨锤般的血气冲刷得支离破碎、本该彻底湮灭的烛火脉络主干,其崩解消亡的时间被强行“回拨”!如同一条干涸的河道瞬间回溯到雨季初临、水流刚刚拓宽的瞬间!虽然依旧破碎扭曲,但一丝丝至关重要的生机联系被强行锁住、固化为琉璃鳞茧上对应位置的一道细微脉络!
每一次时空回拨的出现,都如同在油尽灯枯的灯芯上滴落一滴纯粹的火油,让那烛火核心顽强地保持着微光不灭。它开始本能的、前所未有地贪婪汲取着伏龙血气中蕴含的那一丝源自古老龙族的、苍茫厚重的“生机”与“韧”之精粹!不再是与莫山河强横意志的正面对抗,而是在最细微的能量粒子层面,被那股铁血龙意一遍遍捶打锻造后产生的某种适应与交融!
伏龙血气是锤,是火!
烛火印记是被锤打的顽铁!是火中挣扎涅槃的雏凤!
而那一次次自发涌现的、极其微弱的“时序回波”,成了顽铁在锤火下的自我保护机制,强行保留其最为本质的“形”与“可能性”!微弱的时序之力与伏龙血气的锻打之间,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在毁灭边缘维持微妙平衡的共生!
这平衡的代价,是被困于茧中者意识不断崩解又强行凝聚的极致痛苦。
“…死不了的…杂…碎…”
莫山河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疲惫,却依旧坚定如磐石。陈阳那模糊的“内视”感知,第一次“捕捉”到了平台之外的情景——莫山河那魁梧的身躯不知何时已半跪下去!他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狰狞伤疤几乎全部崩裂开来,深红色的伏龙血气如同实质的火焰燃烧着这些伤口,阻止其恶化!但他的一只手臂正死死按在平台上,手臂血管暴突如怒龙,皮肤寸寸皲裂,赤红色的血气如同滚烫的岩浆,通过手臂强行灌入平台法阵,再涌入陈阳的茧内!支撑那脆弱的“平衡”!
“你的心跳…还在响!比刚才…有力了一点…臭小子…”莫山河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欣慰和解脱般的嘶哑,“老子说过…伏龙山的命…分你一半…那就别…让老子的血…白流!!”
轰——!
莫山河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平台下方镶嵌的几枚古老龙血符文陡然点亮!更加汹涌澎湃的伏龙血气如同失控的江河倒灌而来!他手臂上的皮肤在剧烈能量冲刷下片片焦黑卷曲,露出内部鲜红如烙铁、被暴力注入的能量撑得几乎要爆开的虬结肌肉!
这不顾一切的冲击!如同最后一锤!带着莫山河决绝的意志!要将那脆弱的“平衡”打碎!要么彻底毁灭!要么就在这极致的高压下…破茧重生!
啊——!!!
陈阳的灵魂在茧中发出无声的凄厉嘶吼!
内外交加的剧痛瞬间攀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刻被点燃!被撕裂!被重组!
血色琉璃般的鳞茧上,所有原本缓慢延伸的裂痕骤然加速蔓延!如同被冰封的江河瞬间解冻沸腾!
咔!嚓!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