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被黑衣人带着穿过幽深的地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腐朽味,隐约还能听到锁链拖地的“哐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无数冤魂在哭泣。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恶臭,石壁上燃烧着幽绿的鬼火,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林砚紧闭着嘴,下唇咬出了血。灵眸武魂被魂力抑制剂压制,只能勉强捕捉到周围数十道阴冷的魂力波动,而万魂幡更是沉寂得像块死铁。伊莱克斯留下的那缕金光在识海深处微弱地跳动,像风中残烛,却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昏厥。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片猩红的光芒。地道尽头是座巨大的地下溶洞,洞中央凿着一座圆形血池,粘稠的血液在池里翻滚,冒着腥臭的白泡,数十根刻满符文的黑色石柱环绕着血池,顶端镶嵌的骷髅头眼眶里燃烧着幽绿鬼火。
“把他扔进去。”黑袍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林砚被狠狠推搡着摔进血池,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随即又涌起灼烈的痛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顺着毛孔钻进身体,啃噬着他的经脉与灵魂。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像灌了铅,魂力被血池里的邪异能量死死压制,连灵眸都无法催动。
“这‘化魂池’可是用百具魂师的精血炼制的,专门用来磨灭魂师的神智,让武魂变成待宰的羔羊。”刀疤脸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独眼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当鲜血接触到血池的瞬间,整个池子突然剧烈翻涌起来,无数魂影朝着林砚的方向嘶吼、扑腾,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石台上的符文亮起红光,一股阴冷的能量顺着伤口钻进林砚的身体,疯狂地啃噬他的神智。
血池里的能量越来越狂暴,林砚感觉脑海里像有无数把钝刀在搅动,那些被血池炼化的冤魂怨念顺着血液逆流而上,疯狂冲击着他的识海。他看到无数扭曲的人脸在眼前闪过,听到凄厉的哭嚎与诅咒,福伯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被这些怨念反复撕扯,变得支离破碎。
“放弃吧……”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带着蛊惑的甜腻,“只要沉下去,痛苦就会消失……”
“不……”林砚咬碎了牙,嘴角渗出血丝。
他拼命凝聚残存的意识,试图对抗血池的侵蚀。可那些怨念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他的神智像狂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就在这时,左眼的墨色突然翻涌起来,万魂幡的虚影在识海深处浮现,旗面上的魂影竟与血池里的怨念产生了共鸣,发出兴奋的嘶吼——它们在渴望这些怨念!
“吸收它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识海边缘响起,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只要吞噬这些魂念,你就能变强,就能撕碎那些杂碎……”
是万魂幡本身的意志!林砚猛地惊醒,这邪武魂竟想借着血池的怨念彻底掌控自己的身体!他试图压制,可万魂幡的力量在血池的滋养下变得异常狂暴,那些魂影冲破他的意识防线,开始疯狂吞噬周围的怨念,连带着他的神智都被拉扯得摇摇欲坠。
“吼——”林砚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右眼的浅紫彻底被墨色覆盖,瞳孔里浮现出万魂幡的虚影。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下青筋暴起,像有无数魂影在游走。
黑色石柱上的符文亮起红光,血池里的血液剧烈沸腾,无数血色锁链从池底钻出,死死缠绕住林砚的四肢,将他往池底拖拽。可万魂幡的黑雾却像疯长的藤蔓,顺着锁链蔓延,所过之处,血色锁链竟开始消融,化作精纯的魂念被黑雾吞噬。
“杀……”林砚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挣脱一条锁链,带着黑雾的手掌猛地拍向池边。刀疤脸反应迅速,挥刀格挡,却被一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崩裂。
此时的林砚已经彻底被万魂幡的意志掌控,他像一头失控的凶兽,在血池里疯狂挣扎,黑雾不断吞噬着血池的能量,也吞噬着那些残存的怨念。他的神智在识海深处缩成一团,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
“福伯……”残存的意识里,又闪过老人慈祥的脸,“小少爷,要好好活下去啊……”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狂暴的怨念。林砚猛地一震,哪怕身体已经被邪力掌控,他的灵魂深处却爆发出一丝不屈的意志——他是林砚,不是任武魂摆布的怪物!他要报仇,要带着清醒的神智,让圣灵教血债血偿!
“滚出去!”他在识海深处嘶吼,用尽全部心神对抗万魂幡的意志。这是一场灵魂层面的厮杀,他的意识体浑身是伤,却死死咬着牙,哪怕被黑雾撕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后退半步。
就在这时,识海深处那缕被伊莱克斯留下的金光突然亮起。起初只是微弱的光点,随着林砚的挣扎,金光竟越来越盛,渐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影。
伊莱克斯静静地看着那场灵魂的搏斗,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涟漪。他见过太多被强大武魂吞噬的魂师,见过太多在绝境中放弃抵抗的灵魂,可这个少年,灵魂却坚韧得像万年玄铁。
明知万魂幡是邪物,却能守住本心不被吞噬;身陷绝境,想的不是屈服,而是清醒地复仇。这份心智,这份执念,像极了千年前那个同样在黑暗中逆行的自己。
“有趣,真是有趣……”伊莱克斯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明明弱小得不堪一击,却偏要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反抗……”
眼看林砚的意识体即将被黑雾彻底吞噬,伊莱克斯终于动了。他抬起手,那本散发着金光的古书在他掌心翻开,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金光射向林砚的意识体。
金光所过之处,狂暴的黑雾如同冰雪消融。被邪力掌控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嗜血的墨色眼睛里,渐渐透出一丝清明的浅紫。
“呃啊——”林砚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里正邪两股力量疯狂冲撞,他能感觉到万魂幡的意志在不甘地咆哮,却被那道金光死死压制。
“罢了。”伊莱克斯轻叹一声,抬起手,那缕温暖的金光再次涌出,顺着林砚的意识脉络流淌,将那些被噬魂咒侵蚀的地方一一修复,“老夫沉寂太久,或许……收个徒弟也不错。”
“凝神静气,守住识海!”伊莱克斯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威严,“区区邪祟,还困不住你!”
林砚下意识地照做,集中全部心神守住那丝清明。金光如同温暖的潮水,缓缓流淌在他的识海,修复着被怨念撕裂的灵魂,也一点点将万魂幡的意志逼回武魂本源。
林砚能清晰地感觉到,经过刚才的灵魂搏斗,自己对万魂幡的掌控力强了数倍,而且识海里那道金光还在缓缓修复他的身体,连带着魂力都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伊莱克斯的残魂就在识海里,那道目光不再是旁观者的淡漠,而是多了几分审视与……期许?
“小家伙,看来老夫没看错你。”伊莱克斯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一丝赞许,“能在万魂幡和血池的双重侵蚀下守住本心,这份心智,足以让老夫破例一次。”
伊莱克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本不想再沾染因果,可你这性子,实在让老夫……想起了一些往事。”
林砚心中一动:“前辈的意思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林砚,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林砚愣住了。拜一位大能为师?这是多少魂师梦寐以求的机缘。他看着识海里那道模糊的身影,想起刚才若不是伊莱克斯出手,自己早已沦为傀儡。这份恩情,这份机缘,他没有理由拒绝。
“弟子林砚,拜见老师!”他在识海深处躬身行礼,声音无比诚恳。
伊莱克斯微微颔首,金光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压制或修复,而是一股精纯的灵魂力量涌入林砚的意识体。
“这些是老夫早年的一些心得,对你应该有用。”伊莱克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显然传输这些知识消耗了他不少残魂之力,“万魂幡虽是邪物,但用好了,未必不能成为正道之器。至于圣灵教……”
血池外的黑袍人正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刚才还狂暴失控的少年,此刻竟渐渐平静下来,那双眼睛里的嗜血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沉静,仿佛刚才的凶兽只是幻觉。
“怎么回事?”他皱眉,刚想上前探查,血池里的林砚突然抬起头。
这一次,那双眼睛里再无墨色,只有左眼的深邃与右眼的清冽,紫与黑泾渭分明,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他收敛了眼底的清明,眼神变得空洞而疯狂,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成了!”黑袍心中一喜,便领着林砚走向教主殿。
教主殿更为阴森,穹顶悬挂着无数具风干的尸体,正中央的高台上,一个穿着黑色镶金长袍的男人坐在王座上,面容被兜帽遮挡,只能看到一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钟离乌的目光落在林砚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林砚强忍着本能的厌恶,低下头,装作害怕的样子。
“抬起头来。”钟离乌的声音沙哑而威严。
林砚缓缓抬头,露出空洞的眼神。
钟离乌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双生武魂,先天满魂力,真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他站起身,走到林砚面前,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林砚的左眼:“灵眸能洞察万物,万魂幡能聚魂炼魄……我圣灵教必将普照大陆。
他顿了顿,“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亲传弟子。”
“从今往后,你就叫噬魂”钟离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忘记过去的名字,忘记过去的一切。你的世界里,只有圣灵教,只有我。”
“是,师父。”林砚低下头,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