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麦秸堆得像座小山,海云帆蹲在草垛后,被个扎羊角辫的小娃拽着胳膊晃。这是山下张猎户家的囡囡,跟着爹娘来送野猪肉,不知怎么缠上了他,非要听“哥哥姐姐怎么好上的”。
“就是……就是在麦秸堆里捡了块糖。”海云帆挠着头瞎掰,脸憋得通红,眼角余光却瞟着不远处翻晒草药的风铃——她的蓝布裙沾着草屑,正低头跟叶菲菲说笑,阳光落在发顶,像镀了层金粉。
囡囡揪着他的耳朵喊:“骗人!闻宝叔叔说,你们在麦秸堆里滚成麻花,还啃草呢!”
“那、那是闻宝瞎编的!”他疼得龇牙咧嘴,慌忙去捂她的嘴,结果手一滑,把囡囡推得坐在麦秸里,惹得小娃“哇”地哭起来,哭声比灵溪河的水还响亮。
“海云帆你又欺负小孩!”风铃拎着药篮走过来,发间的野菊晃了晃,弯腰把囡囡抱起来,往他胳膊上拧,“昨天烤鸭油蹭我满脸还没算账,今天就欺负囡囡?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我没有……”他疼得直抽气,却盯着她怀里的囡囡傻笑,“她、她问我们怎么好上的,我不会说……”
“好你个头!”她把囡囡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耳朵尖红得像被麦秸烧过,“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哄!再敢胡咧咧,我就把你屁股上的蛇咬印再踹出三个窟窿!”
海云帆抱着囡囡,手忙脚乱地哄:“别哭了……哥哥给你摘野枣,比闻宝的糖还甜……”他刚想站起来,却被囡囡揪住衣领,小丫头指着他的嘴喊:“闻宝叔叔说,你们会‘嘴对嘴喂糖’,给我看看!”
“小孩子家懂什么……”他的脸比晒红的麦子还烫,想把囡囡放下来,结果脚下一绊,抱着娃一起摔进麦秸堆。“哗啦”一声,麦秸扬得满天都是,落得两人满身金,囡囡却笑得咯咯响,像只偷吃到蜜的小麻雀。
风铃刚走两步就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他压在囡囡身上,麦秸粘得满脸都是,气得捡起根树枝就往他背上抽:“海云帆你找死!压着囡囡了!”
他慌忙爬起来,结果被麦秸缠住裤腿,又摔了个四脚朝天,正好撞在她膝盖上。风铃没站稳,抱着他的头一起滚进麦秸堆,囡囡在旁边拍着手喊:“滚咯!滚咯!像过年的糖球!”
两人在麦秸里扑腾,她的发带缠在他手腕上,他的胳膊压着她的腰,麦芒钻进衣领,痒得直抽气,却谁也没先松手。风铃的嘴唇擦过他的下巴,带着点草药的清苦和阳光的暖,像杯刚泡好的薄荷茶。
“起开!”她的声音软得像麦秸,却故意往他胳膊上咬,“再压着我,囡囡该学坏了!”
“我、我起不来……”他的手被麦秸缠住,眼睛却盯着她沾了麦芒的嘴唇,傻呵呵地笑,“麦秸说……不让我们起来。”
囡囡突然爬过来,扒着两人的脸喊:“嘴对嘴!嘴对嘴!闻宝叔叔说这样才叫‘好上了’!”
就在这时,叶菲菲提着药篓从田埂走来,看到滚成一团的三人,突然笑得直不起腰:“哟,这是麦秸堆新出的‘合家欢’?连小娃都来当裁判了?”她往麦秸上撒了把驱蚊草,“天快黑了,再滚下去,蚊子该来给你们‘添点料’了——比海云帆的甜言蜜语管用。”
海云帆刚想接话,就被风铃拽着衣领往她身边带,两人的额头“咚”地撞在一起,疼得同时“嗷”了一声,额角又鼓出对称的红包,像贴了对小灯笼。
“疼死我了!”风铃捂着额头瞪他,眼里却没什么怒气,反而往他身边凑了凑,“都怪你!好好的麦秸堆也能撞出包!”
他刚想帮她揉额头,囡囡突然指着远处喊:“王陆叔叔!快来看他们‘撞头玩’!”
海云帆和风铃同时僵住——王陆正斜倚在谷场的草垛上,手里抛着个酒葫芦,嘴角挂着看戏的笑,显然来了有一会儿了。
“哟,这是练的‘铁头功’?”王陆慢悠悠地走过来,踢了踢海云帆的屁股,“上次在演武场撞头还没撞够,换麦秸堆继续?我看你们俩啊,该改名叫‘撞头侠侣’。”
“王陆你别胡说!”风铃的脸瞬间红透,想从麦秸堆里爬起来,却被王陆按住肩膀,他指了指旁边拍手的囡囡:“小丫头刚才喊什么?‘嘴对嘴喂糖’?海云帆可以啊,都会教小孩这个了?”
“我没有!”海云帆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慌忙去捂囡囡的嘴,结果小丫头挣脱开,指着他的嘴喊:“他刚才想亲姐姐!被麦秸扎了鼻子!”
“噗——”王陆刚喝的酒全喷了出来,笑得直不起腰,“扎得好!让你小子耍流氓!”他拍了拍海云帆的肩,故意把声音提得老高,“说真的,从蛇追啃屁到麦秸堆亲嘴,你们这‘奇葩暗恋’都能编成话本了,用不用我帮你们起个名?就叫《海云帆与风铃的一百种撞法》?”
风铃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抓起麦秸就往王陆身上扔:“你给我闭嘴!再胡说我就把你上次偷喝王舞仙酿的事捅出去!”
“别别别……”王陆笑着躲开,往叶菲菲那边退,“我不说了还不行?你们继续‘撞头’,我去跟叶菲菲讨杯凉茶,免得被你们的甜腻齁着。”
叶菲菲坐在谷场边的石头上,手里编着草绳,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王陆说得没错,你们俩啊,撞一次亲一次,亲一次甜一次,比我配的蜜饯还齁人。”
海云帆看着风铃气鼓鼓的样子,突然觉得被王陆撞破也值了——他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其实……刚才没扎到鼻子,扎到嘴了……”
“扎你的头!”她往他胳膊上拧,却没用力,麦秸在两人中间沙沙响,像在替他们说没出口的话。
囡囡突然指着他们的手喊:“你们的手在偷偷拉着呢!”
两人慌忙松手,又同时红了脸,互相别过头,却忍不住偷偷笑。麦秸堆在身下软软的,像铺了层甜丝丝的棉花,连阳光都带着点蜜味。
王陆远远喊:“别腻歪了!老张头炖的野猪肉好了,再不去吃,闻宝能把锅都啃了!”
风铃拽着他往谷场外跑,蓝布裙沾着的麦秸飞起来,像群金色的小蝴蝶。他被她拽着跑,手里还牵着蹦蹦跳跳的囡囡,心里像揣了罐刚开封的蜂蜜,甜得能淌出来。
海云帆回头看了眼麦秸堆里的草帽,突然觉得,被娃缠,被王陆笑,被麦秸扎,只要身边是她,就都是藏在日子里的糖——又甜又暖,让人想再咬一口。
谷场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野猪肉的香。叶菲菲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对王陆说:“你这声‘撞破’,比我的药还管用。”
王陆灌了口酒,笑着点头:“早该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再让他们瞎折腾,麦秸堆都要被滚出坑了。”
风吹过谷场,麦秸沙沙响,像在笑这对笨蛋的甜蜜——原来最好的情话,从不用刻意说,撞着撞着,就甜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