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烟囱刚冒完最后一缕青烟,海云帆蹲在灶台后的阴影里,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是他写了半夜的情书,字歪歪扭扭的,墨迹还晕了好几处——昨儿喝假酒胡啃完风铃的脸,他回去翻了半宿闻宝那本《母猪产后护理与表白技巧》,照着上面的“深情句式”抄了三行,结果第三行把“喜欢你”写成了“喜饭你”,气得他差点把纸嚼了。
“藏哪儿好呢……”他对着情书唉声叹气,藏枕头下怕被闻宝当废纸烧了,塞书里怕被王陆拿去当笑料,思来想去,目光落在了风铃晾在廊下的布鞋上。那是双青布绣花鞋,鞋头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是她自己缝的,上次在泥坑沾了屎还宝贝似的洗了三遍。
“就藏这儿!”他踮着脚溜到廊下,左右瞅了瞅没人,飞快地把情书塞进鞋头,还特意用鞋垫压了压,拍了拍鞋帮傻笑,“等她穿鞋时准能看见……”
刚转身想跑,就撞见端着洗脚水出来的风铃。她的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发梢滴在衣领上,像串碎珠子,手里的木盆“哗啦”晃了晃,差点泼他一裤腿。
“海云帆你鬼鬼祟祟的干嘛?”风铃眯着眼瞅他,目光扫过自己的布鞋,“刚才在我鞋前转悠什么?想偷鞋?”
他脸“腾”地红透,舌头打了结:“没、没偷鞋!看、看你鞋上的花绣得好看……”
“好看?”风铃挑眉,弯腰捡起布鞋抖了抖,“前儿在泥坑踩的屎还没洗干净呢,好看个屁。”话虽这么说,却把鞋往怀里抱了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离我东西远点,再让我看见你瞎转悠,把你手剁了喂狗。”
海云帆看着她的背影,手心里全是汗——情书没被发现!他刚松了口气,就见风铃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把布鞋往鼻子前凑了凑,然后“嗷”一声把鞋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他脸上。
“什么东西这么臭!”她捏着鼻子跳脚,“比闻宝的臭袜子还难闻!”
他被鞋砸得晕头转向,慌忙把鞋捡起来——坏了!情书被鞋垫捂着,闷出股怪味,混着她鞋底没洗干净的泥腥气,酸臭酸臭的,确实像馊了的饭。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想把情书抽出来,却被风铃一把抢过布鞋,抖了抖,那张皱巴巴的纸“飘”地掉在地上,正好落在她脚边。
风一吹,纸页翻开,上面“喜饭你”三个字歪歪扭扭的,像三只扭脖子的鸡。
风铃的脸“唰”地白了,又“腾”地红了,弯腰捡起纸,手指捏得纸页发颤:“这、这是什么?”
“我、我……”他的舌头像打了死结,眼看她就要念出来,急得往她身边扑,想把纸抢回来,结果脚被门槛绊了下,整个人压在她背上,两人“哎哟”一声撞在门框上,额头磕出个红包。
“海云帆你个混蛋!”风铃的后脑勺撞在他下巴上,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手里的情书被攥成了团,“写的什么鬼东西!‘喜饭你’?你想把我当饭吃啊!”
“不是‘饭’是‘欢’!写错了!”他慌忙辩解,手在她背上乱抓,想扶她起来,结果把她的头发抓得更乱,像团被猫挠过的毛线,“我喜欢你!不是喜饭你!”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僵住了。灶房的老张头在远处咳嗽,惊得院墙上的麻雀“扑棱”飞走,空气里飘着情书的酸臭味,还有他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像团滚烫的棉花。
“你、你胡说什么……”风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推开他,手却软得像没骨头,“谁、谁要你喜欢……”
“我没胡说!”他突然鼓起勇气,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她的额头红通通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从练剑摔进草堆那次就喜欢了!啃泥也喜欢!被你踹也喜欢!”
风铃的眼泪“吧嗒”掉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里发颤。她想骂他,嘴一张却被风灌了口,呛得直咳嗽,手里的情书团“噗”地掉在地上,滚到叶菲菲脚边——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提着药箱。
叶菲菲捡起情书团,展开看了看,突然笑出声:“‘喜饭你’?这比喻挺实在,比我那本《情话大全》里的‘你是我的药’接地气。”她把纸递回来,往两人中间撒了把草药,“这是‘安神草’,省得你们脸红得像被煮熟的虾。”
海云帆接过情书,手指还在抖,却把纸塞进她手里:“我、我再重写……写一百遍‘喜欢’……”
“谁要你重写!”风铃把纸扔回他脸上,转身就往房间跑,刚跑两步又回头,指着他的鼻子骂,“臭死了!情书藏鞋里!你怎么不藏茅坑里!”
他看着她红透的耳根,突然笑出声,捡起地上的情书,小心翼翼地抚平。纸页上沾着她的眼泪印,还有他没擦干净的泥点,酸臭里混着点说不清的甜,像她煮的排骨汤,又烫又香,让人想再喝一口。
叶菲菲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藏鞋不如藏心,下次直接说就行,不用借臭味壮胆。”她晃了晃药箱,“需要‘治脸红药’随时找我,给你打折。”
海云帆摸着发烫的脸,突然觉得这脸红一点都不难受。他揣着皱巴巴的情书,往风铃的房间走——就算被她骂臭流氓,能再看她瞪着眼睛说“谁要你喜欢”的样子,好像也值了。
刚走到窗下,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她压着嗓子的骂:“傻子!笨蛋!写个情书都能写错字……”骂着骂着,声音却软了下来,像在跟自己较劲。
他悄悄把情书从窗缝塞进去,然后飞快地跑开,躲在槐树后偷看。风铃果然捡起了纸,对着月光看了半天,然后把纸叠成小方块,塞进了贴身的衣袋里,嘴角还偷偷翘了翘,像偷吃了蜜的小松鼠。
海云帆捂着嘴,笑得差点背过气。晚风里的酸臭味好像突然变成了槐花的甜香,连老张头烧火的烟味,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暖。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还留着撞在门框上的疼,可这点疼跟心里的甜比起来,简直算不了什么。明天得早点起,找叶菲菲借本正经的情书范本——这次一定要写对“喜欢”两个字,还要藏在她的排骨碗里,让她边啃边看,甜到心坎里。
远处传来闻宝的惨叫:“我的母猪护理书呢!谁看见我的书了!”海云帆赶紧捂住嘴,生怕笑出声被发现——傻子,书在我这儿呢,等我学会了写情书,就还给你,再请你吃风铃做的排骨,让你知道,“喜欢”比“产后护理”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