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屋顶上时,海云帆正蹲在风铃的窗台下数蚂蚁。
不是闲得慌,是王陆说的——“暴雨夜是增进感情的黄金时段”。昨天在膳堂,王陆啃着鸡腿给他支招:“你想啊,她被困在屋里,你冒雨送把伞,多浪漫?要是雨太大走不了,顺势躲进她房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话没说完就被风铃一筷子敲在头上:“再教坏他,我把你的鸡腿塞你鼻孔里。”
但海云帆还是来了。他没带伞,揣了个油纸包,里面是风铃爱吃的桂花糕,用体温捂着,生怕被雨淋湿。窗台底下积了水,他蹲得脚发麻,正想换个姿势,突然听见屋里传来“啪”的一声——像是灯灭了。
“谁在外头?”风铃的声音带着点警惕,随即又松了,“是海云帆吧?你那脚步声,比闻宝啃排骨还响。”
海云帆赶紧站起来,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滴在油纸包上洇出小水点:“我、我给你送桂花糕,刚出炉的。”
屋里没动静。过了会儿,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风铃探出头,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手里还攥着本《避雨安全指南》——不用问,肯定是叶菲菲塞给她的,封面上画着个被雷劈中的小人,旁边标着“暴雨夜勿外出”。
“你傻啊?”风铃皱着眉,伸手把他往屋里拽,“这么大的雨,淋病了怎么办?上次闻宝淋雨发烧,叶药师给他灌了三碗黄连汤,苦得他现在看见药碗就发抖。”
海云帆被拽得一个趔趄,撞在门框上,油纸包“啪”地掉在地上,桂花糕滚出来,沾了层泥。
“我的糕!”风铃心疼得直跺脚,捡起块没沾泥的塞进嘴里,“幸好还剩几块……”
海云帆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突然想起王陆的另一句话:“气氛到位就亲啊!磨磨蹭蹭像个娘们。”他咽了口唾沫,雨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屋里只有风铃嚼桂花糕的“吧唧”声,还有他自己“咚咚”的心跳。
“那个……”海云帆往前凑了半步,“你刚才在干嘛?”
“看书。”风铃指了指桌上的《避雨安全指南》,“叶菲菲说暴雨夜容易有妖兽出没,让我锁好门窗。对了,她还说——”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轰隆”一声炸雷,屋里的灯彻底灭了。风铃吓得“呀”一声,条件反射地往海云帆怀里扑。
软乎乎的身子撞进怀里,海云帆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中了。他能闻到她头发上的皂角香,混着桂花糕的甜味,雨水从他身上蹭到她的衣襟上,凉丝丝的,却让他浑身发烫。
“别、别怕。”海云帆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手悬在半空,想抱又不敢,“有、有我呢。”
风铃埋在他胸口没抬头,声音闷闷的:“谁怕了?我是被你身上的雨水冰到了。”话虽如此,胳膊却悄悄缠上了他的腰。
黑暗里,两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海云帆盯着她的发顶,突然想起王陆的话,心一横,低头就往她脸上凑。
他没找准地方。嘴唇擦过她的脸颊,“啪”地亲在了嘴角边,软乎乎的,带着点桂花糕的甜味。
风铃猛地抬头,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疼得都“嘶”了一声。
“你、你干嘛!”风铃的声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却没推开他。
海云帆的脸比打雷时的闪电还红,刚想道歉,突然看见窗外闪过个白影子——是风吟真人!他举着把油纸伞,身后跟着刘显和方鹤,三人淋得像落汤鸡,正往这边看。
“掌门?”海云帆吓得差点跳起来,怀里的风铃也看见了,赶紧松开手,往墙角缩了缩,脸红得能滴出血。
风吟真人的胡子被雨水泡得贴在下巴上,咳嗽了两声:“我、我们巡夜,听见动静以为有妖兽……”他眼神飘忽,不敢看两人,“你们、你们继续,继续。”说着拽着刘显和方鹤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那个……门窗关好,别着凉。”
脚步声远了。屋里又陷入寂静,只有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都怪你!”风铃掐了他胳膊一下,“被掌门看见了,明天全门派都得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海云帆挠挠头,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痒,伸手一摸,摸到个圆滚滚的东西——是只蚊子,肚子喝得鼓鼓的,红得像颗小血珠。
“啪!”风铃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蚊子被拍死在掌心,留下个红印子。
“你干嘛打我!”海云帆捂着脸喊。
“帮你打蚊子!”风铃举着掌心的蚊子尸体,“你看它喝了你的血,都变成红色的了,跟你刚才脸红的样子一样。”
海云帆刚想反驳,突然觉得脖子痒,伸手一摸,摸到个硬疙瘩。接着是胳膊、手背……不一会儿,他全身上下冒出十几个红包,个个又红又肿,像撒了把小豆子。
“哈哈哈!”风铃指着他笑,“你被蚊子叮成筛子了!它们肯定觉得你比桂花糕还甜。”
海云帆看着自己满身的包,突然也笑了。他往风铃身边凑了凑,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其实……刚才那个,不算。”
“不算什么?”风铃的声音小了点。
“不算亲。”海云帆的声音像蚊子哼,“下次……下次我找准点。”
窗外的雨小了点,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刚好落在风铃的脸上。她的脸红扑扑的,没说话,却往他身边又靠了靠。
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闻宝抱着个枕头钻出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我、我刚才躲在这里避雨……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就是蚊子太多,把我也叮了好几个包。”他举着胳膊,上面果然有几个红包,“不过云帆哥,你的包比我的大,看来蚊子更喜欢你。”
海云帆:“……”
风铃:“……”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异口同声地喊:“滚出去!”
闻宝抱着枕头连滚带爬地跑了,边跑边喊:“叶药师说蚊子叮的包可以涂药膏!我去给你们拿!”
屋里又安静了。海云帆看着满身的包,突然觉得不那么痒了。风铃从抽屉里翻出盒药膏,往他胳膊上挤了点,凉凉的,很舒服。
“其实……”风铃的声音很轻,“被蚊子叮的包,就当是它们给我们作证了。”
“作证什么?”海云帆没反应过来。
“作证……”风铃的脸又红了,往他胳膊上抹药膏的手顿了顿,“作证你刚才亲了我。”
雨彻底停了。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满身的蚊子包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撒了把小星星。海云帆看着风铃低头抹药膏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些包甜滋滋的——大概,这就是王陆说的“浪漫”吧,就算被蚊子叮成筛子,被掌门撞见,也甜得让人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