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房的铁砧上堆着些碎铁,是闻宝练打铁时敲废的,边角锋利得能当刀片。海云帆蹲在铁砧旁,手里攥着把刻刀,刀尖在块废铁上划得歪歪扭扭,像只没睡醒的蚯蚓。
“就刻‘风铃’两个字。”他对着空气念叨,喉结滚得像吞了颗核桃,“要刻得好看点,比叶菲菲的《礼仪规范》还工整。”
风铃的佩剑“青芽”昨天被他借去磨,剑鞘上的漆掉了块,他想偷偷刻上她的名字,算赔礼。这主意是王陆出的,那家伙叼着草说:“刻个名字显得你上心,比送排骨强——前提是别手抖刻成‘疯狗’。”
想到这儿,海云帆的手更抖了。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刻刀对准剑鞘,刚想下刀,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声——叶菲菲抱着本《篆刻大全》站在门口,月白法衣的袖口沾着点墨,活像只偷舔了砚台的猫。
“刻名字要讲究章法。”她把书往铁砧上一放,指着“风”字的篆体,“你看,这‘风’字要像飘带,‘铃’字要像铃铛,按《书法入门》第42条,笔画间距需……”
“我就随便刻刻。”海云帆把刻刀往身后藏,脸颊发烫,像被铁砧烫过,“不用那么讲究。”
叶菲菲却凑得更近了,发间的墨香飘进他鼻子里:“怎么能随便?这是赠礼!按《赠礼规范》第18条,需体现诚意,至少要练五十遍草稿!”她说着从袖袋里掏出叠纸,上面全是她写的“风铃”二字,工整得像印刷的,“你看,我都帮你练了。”
海云帆看着那些字,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更抖了。他抓起刻刀,闭着眼就在剑鞘上划——
“嗤啦!”
刻刀在木头上划出道歪线,他睁眼一看,“风”字的最后一笔拐得像条蜈蚣,差点戳到自己的手。
“你看你!”叶菲菲急得拍他的胳膊,“要稳!像绣花一样!”
她的手刚碰到他的手腕,风铃突然从门外探进头,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你们在干嘛?我的剑磨好了没?”
海云帆吓得手一抖,刻刀“唰”地往下滑,在“风”字旁边补了个歪歪扭扭的“灵”字——本该是“风铃”,此刻却成了“风灵”,那“灵”字的最后一点还溅了滴木屑,像只吊着的鼻涕虫。
“完了……”他的脸瞬间惨白,像被王陆泼了冷水。
叶菲菲却眼睛一亮:“‘风灵’也不错!有灵气!比‘风铃’更文雅!”
“文雅你个锤子!”风铃几步冲过来,看见剑鞘上的字,嘴里的桂花糕“啪嗒”掉在地上,“这是‘风灵’?你把我的‘铃’刻成‘灵’?是不是觉得我不够灵,要给我改名字?”
海云帆的舌头打了结,半天说不出话:“我、我手抖……”
“手抖?”风铃抓起剑鞘,指着那个歪“灵”字,气得头发都炸起来了,“手抖能把‘铃’刻成‘灵’?你怕不是暗恋叶菲菲,想刻‘云灵’又不敢,才借我的剑练手?”
叶菲菲的脸“唰”地红透,像被烙铁烫过,举着《篆刻大全》就往后退:“你胡说!我和海师兄是纯洁的同门关系!按《男女交往规范》第7条……”
“闭嘴!”风铃和海云帆同时吼她。
风铃突然抓起剑,剑鞘往海云帆身上一砸:“拿命来!让你知道什么叫‘风铃’的厉害!”
海云帆抱着头就跑,剑鞘砸在他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叶菲菲举着书在后面追,喊着“有话好好说!按《冲突调解法》……”,结果被地上的桂花糕滑倒,摔了个屁股墩,《篆刻大全》飞出去,正好砸在海云帆的后脑勺上。
“嗷!”海云帆跑得更快了,像只被追打的兔子,“我真的是手抖!”
“手抖也得死!”风铃举着剑在后面追,草绿色的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只发怒的绿头鸭,“今天不把你剁成肉馅包包子,我就不叫风铃!”
三人绕着炼器房跑,撞翻了铁砧,踢飞了碎铁,动静比王舞拆房还大。路过的闻宝举着个铁锤,嘴里还啃着块铁疙瘩:“你们在玩‘老鹰捉小鸡’?我来当老鹰!”
他举着铁锤就加入追赶,结果脚下一滑,铁锤“哐当”砸在叶菲菲的屁股上,疼得她“嗷”地叫出声,眼泪都快出来了。
“闻宝你个憨货!”叶菲菲捂着屁股跳起来,抓起地上的碎铁就扔过去,“打错人了!按《团队协作规范》……”
她的话被海云帆的惨叫打断——风铃的剑鞘终于砸中了他的腿,他“噗通”摔在地上,正好撞进堆碎铁里,扎得他嗷嗷叫。
风铃扑上去想揪他的头发,结果被他身上的碎铁扎了手,疼得她直抽气:“你还敢带刺反抗?”
海云帆趁机爬起来,指着远处:“王陆师兄来了!他说要评评理!”
风铃转头一看,果然看见王陆叼着根草,搂着个盛京仙门的弟子站在不远处,那弟子举着玉简,笔尖划得飞快,像只受惊的蚂蚱。
“哟,这是在练‘刻字引发的血案’?”王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海云帆,你把‘风铃’刻成‘风灵’,是想暗示她‘灵’性不足,还是想给万法仙门的小师妹递暗号?”
盛京弟子在玉简上写:“未时二刻,灵剑女弟子因名字被刻错,追杀同门男弟子,万法女弟子围观并试图调解,场面混乱,疑似三角恋内讧……”
叶菲菲气得脸通红,对着盛京弟子喊:“不是内讧!是意外!按《意外处理条例》……”
“管你什么条例。”王陆突然扔过来个木牌,“这是昆仑仙宗长老托我刻的‘静心牌’,你俩谁赢了,我就给谁刻名字——保证不手抖。”
风铃和海云帆同时停住,盯着那块木牌。叶菲菲却举着《篆刻大全》喊:“按规则,应该先道歉,再重刻……”
“闭嘴!”两人又同时吼她。
风铃突然指着海云帆:“你要是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再把‘风灵’改成‘风铃’,我就饶了你。”
海云帆看着她气鼓鼓的脸,突然笑了:“磕三个头行,但改名字得你自己刻——我怕再刻成‘风狗’。”
“你才是狗!”风铃的脸有点红,却把剑收了起来,“罚你给我买十斤桂花糕,再给我捶三天腿。”
“行。”海云帆一口答应,看着她偷偷扬起的嘴角,突然觉得这顿追打值了——至少,她没真把自己剁成包子馅。
叶菲菲却举着书,对着王陆喊:“流程还没走完!按《和解规范》第5条,需握手言和,还要……”
她的话被闻宝打断,那憨货举着铁锤跑过来,指着剑鞘上的字:“我觉得‘风灵’挺好看的!比我刻的‘铁蛋’强多了!”
风铃瞪了他一眼,却没再生气。她摸着剑鞘上的“风灵”二字,指尖划过那个歪歪扭扭的“灵”,突然说:“其实……也不是很难看。”
海云帆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什么,叶菲菲突然跳起来:“我就说吧!‘风灵’有灵气!”
“滚!”风铃抓起块碎铁就扔过去,却故意扔偏了,碎铁擦着叶菲菲的衣角飞过,砸在王陆脚下。
王陆笑着吹了声口哨:“行了,盛京的兄弟,这‘刻字引发的爱恨情仇’够写三章《迷惑行为录》了。昆仑长老的‘静心牌’,看来得我自己刻了——总比被他们刻成‘惊心牌’强。”
盛京弟子抱着玉简,像抱着宝贝似的跑了,大概是赶着回去交差。叶菲菲还在念叨“流程没走完”,被闻宝塞了块铁疙瘩堵住嘴。
海云帆看着风铃手里的剑鞘,突然说:“明天我给你重刻,保证刻成‘风铃’,比叶菲菲的字还工整。”
“不用了。”风铃把剑鞘往腰里一别,嘴角偷偷往上扬,“就这样吧,‘风灵’也挺好,显得我有灵气。”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你要是敢给别人刻名字,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刻成‘猪蹄’。”
海云帆笑得像个傻子,点头如捣蒜:“不刻了,这辈子就刻你的名字。”
夕阳透过炼器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剑鞘上的“风灵”二字上,歪歪扭扭的笔画突然显得没那么难看了。叶菲菲啃着铁疙瘩,在旁边写《刻字事件总结报告》,闻宝举着铁锤敲铁砧,王陆叼着草哼小曲,一切都乱糟糟的,却像锅熬糊了的排骨汤——看着难看,闻着却香得让人心里发暖。
后来,那把刻着“风灵”的剑,风铃一直带在身边。有人问起那歪字,她就说:“这是我家憨货刻的,手抖,将就看。”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比剑鞘上的字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