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此举看似莽撞,实则暗藏玄机。
以他的心机和手腕,如何不明白循序渐进才是稳妥之策。
他本可含糊其辞,只说小龙女是救命恩人,待师父师伯回山之后,再徐徐图之。
以他在马钰等人心中的地位和身份,软语相求,时日久了,未必不能说服诸位师长,将那道侣之规稍作变通。
可他却偏偏选了最激进的法子——当众宣告,直犯教规!
这般做法,无异于以掌击石,自陷险地。
李志常等人之所以大惊失色,非是因他动了凡心,而是惊他竟如此不留余地,将全真清规视若无物。
他们却不知道,这正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引蛇出洞“之策:
其一,他要对全真教进行一次大清洗。
教内改革行至中盘,已然触及根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与其终日防备暗箭,不如主动撕开一道口子。
那些守旧派、失意者,包括赵志敬这等觊觎掌教之位的野心之辈,此刻必定如嗅到血腥的鲨鱼般蜂拥而至。
这正是他想要的——让所有反对者都浮出水面。
其二,时机拿捏堪称绝妙。
此刻全真七子全都在外奔走,教中无人能立即掣肘。
待师长们回山时,他早已肃清异己,掌控全局。
届时木已成舟,以他在抗蒙大业中的关键地位,七子即便不悦,也只得顺水推舟。
其三,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压力测试。
他要借此看清教中哪些人是真心拥护改革,哪些是首鼠两端,哪些又是冥顽不灵。
经此一役,全真教才能真正上下一心,应对即将到来的乱世风云。
其四,更深层的用意在于立威。
他就是要用这种近乎挑衅的方式宣告: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连祖师戒律都敢破的人,谁还敢阻他改革大计?!
至于风险?
朱厚熜嘴角微扬。
他早已在教中关键位置安插心腹,更暗中掌握了赵志敬等人不少把柄。
这场清洗,看似险棋,实则胜券在握。
毕竟,比起将来抗蒙时后院起火,现在的阵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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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住口!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朱厚熜一声断喝,声如雷霆,生生截断了李志常到嘴边的劝谏。
他目光如电,在众人脸上扫过:“志常、志丙、过儿留下,其余人等即刻返回重阳宫!“
话音未落,他已牵起小龙女的素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踏入古墓。
那袭白衣与道袍在墓门处交叠,转眼便消失在幽深的甬道中。
场中一片死寂。
李志常长叹一声,只得挥手示意众弟子先行回山。
待人群散去,他整了整衣冠,带着面色复杂的甄志丙和一脸茫然的杨过,缓步走向古墓。
回山的队伍中,议论声此起彼伏。
与往日众口一词的拥戴不同,此刻弟子们明显分成了两派。
有人为掌教辩解,称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更多人则面露忧色,认为此举有违祖师训诫。
争执声渐起,远远缀在队伍末尾的赵志敬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
“尹志平啊,尹志平...“
他在心中暗笑,“你今日这番自毁长城的举动,倒是平白送了我一份大礼。“
山风掠过,吹散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
赵志敬整了整道袍,加快脚步跟上队伍,心中已在盘算如何借此事大做文章。
......
李志常三人随朱厚熜步入古墓深处,虽是初次造访这神秘之地,却无心欣赏甬道两侧的精巧机关与恢宏石室。
李志常眉头紧锁,目光始终追随着师兄的背影——他实在想不通,向来谋定后动的师兄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穿过几重石门,众人来到一间空旷的石室。
朱厚熜站定转身,对小龙女微微颔首。
白衣少女会意,轻移莲步正欲离去,却在经过甄志丙身侧时,忽觉一道淫邪目光如毒蛇般黏在自己身上。
她脚步微顿,秀眉轻蹙,但终究未发一言,只是加快步伐消失在甬道尽头。
待石门闭合,朱厚熜突然转身,目光如电直刺甄志丙:
“志丙师弟,方才可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声音不重,却让石室温度骤降。
甄志丙浑身一颤,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他方才确实被小龙女绝世容颜所惑,却没想到这般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被师兄察觉。
“师、师兄明鉴...“甄志丙声音发颤,腰弯得更低了,“实在是龙姑娘仙姿绝世,师弟一时目眩神迷,这才...“
李志常嗔怪地看了一眼这位甄师弟,急忙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二人之间:
“师兄息怒。不知唤我等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朱厚熜深深看了甄志丙数息,见他额头冒汗,身体颤抖。
又见李志常眼神哀求,不由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短短四字,却让甄志丙如蒙大赦。
“师弟谨记!绝不敢再犯!“甄志丙连连作揖,后背的道袍早已被冷汗浸透。
朱厚熜大袖一挥,神色凝重道:“今日留你三人,是要交代几件要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前日与我交手之人,正是西毒欧阳锋。“
话音未落,石室内顿时一片哗然。
李志常手中拂尘差点落地,甄志丙面色煞白,杨过更是浑身剧震。
朱厚熜抬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
“此战我们两败俱伤。“
“他被我剑气断去一臂,我也中了他一记蛤蟆功,如今气海枯竭,与废人无异。“
“师兄!“李志常再难保持镇定,一个箭步上前,“请即刻随我回重阳宫调养!这古墓...“
甄志丙也急忙附和:“是啊师兄,此处就您与龙姑娘二人,若那老毒物去而复返...“
唯有杨过呆立原地,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义父...义父被师父断了手臂...师父也...“
少年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一时间竟不知该为谁悲痛。
朱厚熜看着三人反应,目光在杨过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缓缓抬手,示意众人听他说完:“正因如此,我才更要留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