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高亢的鸡鸣声过后，白纸窗棂逐渐褪去暗沉。
从中漫射进来的光线，勾勒出了屋内苍白松弛的尸骸轮廓，以及蜷缩在角落，呼吸微弱的年轻人。
“砰砰砰。”
屋外传来连续的敲门声，周长河缓缓睁开眼睛。
他有些茫然，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大量记忆涌入脑海，让他明白自己穿越了。
这里是大魏京城，东城升平坊的义塚堂。
义塚堂是兼具慈善性质的综合白事机构，除提供停灵，代管坟茔外，还包含殡葬用品销售、法事承办、遗体掩埋等服务内容，属于半官方性质。
他是一名昨日新入职的殓师，胥吏身份，负责处理尸骸。
怎么处理？
给尸体清洗，消毒，化妆，装饰，防腐，要确保尸体在掩埋前安全卫生，不发臭。
“还活着没，活着就吱一声。”门外传来略显焦急的男低音。
“吱。”
“你小子还有心情开玩笑。”门外有笑声，然后收敛，一本正经道：
“别嫌吴叔心狠，俗话说，要想学的会就跟尸体睡，只有度过了最艰难的十二个时辰，将来才会成为合格的殓师，当年你爹就是这么教我的。”
所以，你害死了他的儿子？
周长河心中腹诽，嘴上却是“哦”了一声。
那位自称吴叔的义塚堂主事又唠叨了几句，告诉周长河，他要去镇抚司衙门交接搬运尸体，让周长河继续坚持，便离开了。
屋内安静下来，周长河叹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吧，开始翻看起原身繁杂的记忆来。
这具身体也叫周长河，十八岁，身体羸弱。
母亲早逝，曾是老殓师的父亲也于一月前归天，根据大魏朝父子相继的规定，原身成了一名新殓师。
原身死亡的原因和周长河猜测的差不多，是吓死的，才有被自己这个因救人身死的幸运儿捡了漏。
“也好，我上辈子考了三年才当上法医，这辈子18岁就上了岸，纵使一辈子是吏非官，却是衣食无忧，比平头百姓不知道好多少倍。”
根据记忆，大魏可不是一个善地。
本身得位就不正，是辅国大臣串位而来。
自开国到现在才第二代皇帝，国土上的起义和叛乱就没有停止过。
加上天灾人祸，皇帝又好大喜功，胡乱征发民夫，十室九空，饿殍遍地，不是传说。
另外，这方世界还有江湖侠客，神鬼怪传，活着大不易。
“我初来乍到，需稳字当头，低调做人，多听多看，莫管他人闲事，”
周长河给自己定了往后的行事准则，从角落站了起来。
拍拍青色交领窄袖短袄上的尘土，将黑色方巾戴端正。
距离被放出去还有一个多时辰，总不能一直待着。
他仔细查看床板上，记忆中从上兴县监牢转过来的破烂尸体。
思忖片刻，根据这方世界处理尸骸的惯例，往长明灯上填了些桐油，保证火焰不灭，便拿起旁边木柜上的工具忙活起来。
他有十几年解剖尸体的经验，原身又被逼着亲眼见过几次处理尸体的过程，两项综合，不会太差。
褪去尸体肮脏衣裳，取出毛巾擦拭身体，用烈酒净身，小刀割去腐烂皮肉，穿针引线……
口中放入米粒，腋窝后窍塞入花椒包，衣穿三层，面容调整为微笑状态。
大功告成。
其实，还需要面部化妆来着。
如此才能算全部完成，做得好的能和活人无异，衣服也可以多穿几层。
不过，凡事都有潜规则，殓尸也不例外。
得加钱。
周长河将这一切做完，估摸下时间还没到一个时辰，可谓手法娴熟，得心应手。
他对自己的手法很是满意，正想露出一个微笑。
突然地，长明灯有些明灭不定，尸体上有淡灰雾气涌入灯心之中。
周长河哪见过如此诡异场景，头皮都要炸开，浑身冰凉。
下意识地，他就抬步冲出停尸房。
这时候，哪管什么不允许外出的规矩，门被锁着也拦不住他。
然而下一刻，一股信息进入脑海，让他脚步一顿。
【祭主：周长河。】
【祭器：长明灯，一转，1/100。】
【功法：无。】
【特性1：祭主寿命与长明灯挂钩，长明灯不灭，祭主长生；帮死者殡葬，可祭炼长明灯，得无上功德；功德可悟道，可洗体，可练气。】
【特性2：长明灯共九转，可提升，可护体，九转后祭主不死不灭。】
周长河哪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什么，这不就是金手指吗？
将信息消化后的瞬间，他恐惧全部消散，上翘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多少人追求的长生，我现在就已经有了，等积累到九转，我更是与天地同在，不死不灭。”
周长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壁龛里，高约半尺，上部莲花形状，下部喇叭底座的黄铜色长明灯，越看越喜欢。
恨不得抱着亲上两口，搂在怀里不撒手。
兴奋好一阵，心情再度冷静下来，觉得自己高兴太早了。
长明灯九转前只是长生，并非不死。
饿死、撞死，被人杀死、意外而死都有可能。
还有，若是长明灯灭了，自己就会死，这玩意更坑。
回忆和便宜父亲偶尔闲谈，义塚堂停尸房的长明灯，尽管所有人都尽力保持不灭，以免沾染晦气，但父亲供职的二十多年间，还是灭过三回。
麻烦了，怎么感觉是个坑呢。
周长河揉了揉额头，自己的金手指优缺点都很明显啊。
“不行，得尽快祭炼，根据信息，转数越高越稳定。殡葬也不只是处理尸骸，抬棺、入土、哭坟也算……”
“另外自身武道实力也得有，要不断变强，让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我。还得偷摸的来，打枪的不要，让可能的敌人错判形势，立于不败之地。”
将未来发展规划也做好，周长河略感心安。
而这时候，周长河察觉自己和长明灯的联系也前所未有的紧密。
灯光照在身上，冥冥中不太理解的功德之力下，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身体状态绝佳。
想起“可悟道，可洗体，可练气。”九字，他心思一动。
两脚分开，两肩前举，沉胯屈膝按掌。
打起来了曾经上学时，学过的24式太极拳来。
没办法，其他的不会。
原身的记忆里，倒是有过在武馆练习的经历。
但仅仅坚持了半个月，一套完整的功法远远没有学完，便坚持不下去，还不如自己的太极拳完整。
周长河动作不断，抱球、弓步、分手，捋、推、挤……
自然而然中，对太极拳理解更加透彻，动作比之以往更加标准，甚至暗合天道。
良久，周长河并步还原，收功。
只觉浑身舒泰，暖洋洋麻酥酥。
出了不少汗的同时，原本羸弱的身体强健了不少，处理尸体时消耗的疲惫一扫而空。
周长河估计，若是能穿回蓝星，回到年轻时代。
以自己现在掌握的太极拳要领和动作，绝对不会是全班倒数第一，怎么都该是倒数第十才对。
“果然不同凡响，起码节省几十倍努力。”
周长河满意点头，感觉功德之力减弱不少但犹在，他不敢停歇，又是两遍太极拳。
“舒服。”
周长河长舒口气，这会应该排进倒数第十五了。
“咔，咔。”
这时候，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
义塚堂主事吴钱从镇抚司回来了，自己的考验结束，又有新的炼器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