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队？新队员？”
青皮壮汉剔骨刀（显然他就是刀哥）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一句话给整懵了。他上下打量着林薇，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装，那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气场，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破外卖小子能扯上关系的人。他下意识地回头瞪了瘦猴一眼，瘦猴也是一脸茫然加惊恐地摇头。
剔骨刀心里有点打鼓，但混江湖的面子不能丢，尤其是在小弟面前。他梗着脖子，强装凶狠：“你他妈谁啊？少在这儿装神弄鬼！这小子黑了我们工作室的单子，还卷了钱！今天不给个交代，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他身后的黄毛几人立刻配合地往前逼近一步，气势汹汹。
网吧里的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空气仿佛凝固了。其他玩家都屏住呼吸，有的偷偷拿出手机，有的则悄悄往后退。
林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剔骨刀几人是空气。她只是看着陈关西，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张制作考究的烫金名片，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递了过去。
“林薇。‘巅峰’电子竞技俱乐部，经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刻意拔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巅峰俱乐部？”网吧角落里有人低声惊呼，“是那个新成立的？听说背后有点来头…”
“这女的…是经理？看着真不像搞电竞的…”
“那送外卖的小子…是队员？”
议论声嗡嗡响起。
陈关西看着递到眼前的烫金名片，又抬眼看了看林薇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极具压迫感的脸。他沉默着，没接名片，也没说话。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外卖服下的身体微微绷紧，像一头在评估危险的孤狼。他不认识这个女人，更不相信什么“新队员”的鬼话。这突如其来的“援兵”，比那几个混混更让他警惕。
剔骨刀被林薇彻底无视的态度激怒了，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操！给脸不要脸是吧？”他骂了一句，伸手就要去抓陈关西的胳膊，“小子！跟我走一趟！咱们好好‘聊聊’！”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网管阿飞突然从吧台后面绕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沉甸甸的实心钢管，不轻不重地“铛”一声敲在旁边的铁质垃圾桶上。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阿飞叼着烟，眯着眼，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痞笑，眼神却带着点冷意：“哥几个，动静小点。我这儿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他目光扫过剔骨刀，“刀哥是吧？给兄弟个面子？有事，出去说？”
剔骨刀动作一僵，看着阿飞手里那根闪着寒光的钢管，又看了看阿飞那看似懒散实则精悍的身板，再瞥了一眼气定神闲、明显有恃无恐的林薇，心里那点虚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他知道阿飞这网管以前也不是善茬，真动起手来，加上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自己这边未必能讨到好，而且闹大了进局子更麻烦。
“行…行！”剔骨刀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陈关西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林薇和阿飞，撂下一句狠话：“小子！这事儿没完！你给我等着！”说完，他朝黄毛几人一挥手，“我们走！”
几个混混如蒙大赦，赶紧跟着剔骨刀灰溜溜地挤出人群，消失在网吧门口。
一场危机，似乎因为林薇和阿飞的出现暂时化解。
网吧里重新恢复了嘈杂，但不少目光还偷偷瞟向角落里的三人。
阿飞把钢管随手靠在吧台边，冲林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关西一眼，转身回了吧台后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剩下陈关西和林薇面对面站着。
林薇收回递名片的手，脸上没有任何被拒绝的尴尬，仿佛刚才只是随意地拂开一片落叶。她看着陈关西，开门见山：
“我看了昨晚你在个人竞技场的录像。”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用平底锅拍晕周扬的那段。还有…”她的目光扫过陈关西的电脑屏幕，“…你刚才单刷‘熔火之心’地狱模式的录像，我也看到了。”
陈关西瞳孔微缩。她怎么看到的？代打平台的录像不是发给雇主了吗？
“很独特的打法。”林薇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或者说，不是打法，是一种…本能。一种在极限环境下求存、寻找唯一生路的战斗直觉。把你送外卖时锻炼出来的东西，完全融入了游戏操作里。路线规划、时间管理、闪避预判、弱点洞察、甚至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那种在规则边缘游走、利用一切可用资源（包括一口锅）的…野性。”
陈关西沉默着，湿漉漉的外卖服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但他没有动。这女人观察得太细致了，让他有种被剥开看的赤裸感。
“周扬，就是被你拍晕的那个‘暗夜孤狼’。”林薇补充了一句，“星耀青训营的头号新人。他很…受刺激，也很…好奇你。”
“所以？”陈关西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他不关心什么星耀什么新人，他只关心这女人到底想干嘛。
“所以，”林薇从手包里拿出一份折叠好的、打印在A4纸上的文件，再次递向陈关西。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认真和不容置疑的锐利。“‘巅峰’俱乐部，想签你。职业选手合同。”
陈关西的目光落在那一叠纸上，最上面一页清晰地印着几个加粗的黑体字：
**《星域纷争》职业选手聘用合同（草案）**
甲方：巅峰电子竞技俱乐部
乙方：（空白）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条款。
职业合同？
陈关西感觉有些荒谬。一个多小时前，他还在为两千块房租发愁，为了五千块拼命单刷地狱副本，差点被工作室混混堵在网吧后巷。现在，有人拿着一份职业合同，告诉他，要签他？
他看着林薇那张精致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了看那份合同。网吧昏黄的灯光下，合同纸的边缘似乎都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光晕。
“为什么？”他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我不懂你们的规矩。我只会…用锅拍人。”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想起阿飞那句“颠勺练出来的吧”。
“规矩？”林薇的唇角似乎又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浅，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锋利。“规矩是人定的，也是用来打破的。‘巅峰’要的，就是打破规矩的人。”她的目光落在陈关西身上那件廉价、湿透、沾着泥点的外卖服上，语气没有丝毫轻视，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郑重。
“你不需要懂那些条条框框。你只需要告诉我，”林薇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陈关西心上，“用你这身从生活里磨出来的本事，用你这口不讲道理的锅，敢不敢跟我去职业赛场上…拍翻那些所谓的‘正统’？”
陈关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拍翻…那些高高在上的职业选手？像拍熔岩巨像那样？像拍周扬那样？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诱惑力。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去接那份合同。目光扫过合同草案上乙方签名处那片空白，又扫过林薇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窗外的雨似乎停了，但出租屋里两千块房租的压力，还有那些像山一样压在身上的债务，并没有消失。五千块解了燃眉之急，但只是杯水车薪。
职业选手…听起来光鲜。但收入稳定吗？能还债吗？能让他那个躺在医院里、靠着昂贵药物续命的母亲，喘口气吗？
林薇似乎看穿了他的迟疑，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那份合同，像一块沉甸甸的、通往未知世界的敲门砖，横亘在两人之间。
网吧的喧嚣仿佛远去。陈关西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沉重的心跳声。他看着林薇，终于缓缓抬起手，带着水渍和凉意的手指，触碰到了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合同纸张。
他没有翻开，只是捏住了它。粗糙的纸质触感从指尖传来。
“我…考虑一下。”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说道。
林薇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可以。给你三天时间。想清楚了，打名片上的电话。”她说完，不再停留，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再次响起，穿过网吧浑浊的空气，消失在门口。
陈关西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份薄薄的合同草案。网吧的嘈杂声浪重新将他淹没。他低头看着合同封面上“巅峰电子竞技俱乐部”那几个字，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湿漉漉、沾着泥点的外卖服。
职业选手？巅峰俱乐部？
他感觉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角落里，阿飞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看了一眼陈关西捏着合同的背影，又看了看林薇消失的门口方向，低声嘟囔了一句：
“啧…锅神？这锅，看来要颠到更大的灶台上去了…就是不知道，那灶台的火，烧不烧得动你这块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