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温和而蕴含无上道音的神念,如同穿越了亘古岁月,精准地投入凌尘懵懂的心湖。
“搬血之境,气血如龙,乃力之极,亦为道之始。”
这并非具体的功法口诀,而是一种对大道的阐述,一种对“搬血”这一最基础境界本质的揭示。它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种子,没有立刻生根发芽,却悄然沉入水底,与那被混沌养魂石温养了三年、已然稳固而充满灵性的神魂本源,无声地交融。
奔跑中的凌尘,脚步忽然顿住了。
阳光依旧暖融融地洒在身上,蝴蝶还在眼前扇动着斑斓的翅膀,父亲练枪的呼啸声也还在耳边。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道神念中的几个字——“气血如龙”、“力之极”、“道之始”——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他意识的最表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在他小小的身躯内悄然苏醒。那沉睡了三年、如同铅汞般在体内奔流不息的气血,似乎被这神念中的“龙”字所触动,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回应了他懵懂的意念!
哗啦——!
不再是本能地被动流淌,不再是沉睡的巨力。这一刻,凌尘仿佛第一次真正“看到”了自己体内那浩瀚奔腾的暗金色海洋!它们如同蛰伏的亿万条小龙,充满了难以想象的磅礴力量与勃勃生机!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欲,一种想要驾驭这股力量的本能渴望,油然而生!
“龙…”他无意识地重复着神念中的字眼,大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懵懂,而是多了一丝茫然又专注的探索光芒。他不再追逐蝴蝶,而是低下头,好奇地、笨拙地,尝试着用意念去“触碰”体内那些奔流的“小龙”。
意念微动。
如同稚嫩的手第一次试图握紧水流。
轰!
体内沉凝的暗金气血,骤然汹涌!如同平静的海洋掀起了滔天巨浪!狂暴的力量瞬间失控,冲击着幼嫩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唔!”凌尘小脸瞬间煞白,痛哼一声,小小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胸前佩戴的柳枝挂坠瞬间爆发出清凉的绿意,柔和却坚韧地涌入体内,迅速抚平那失控的气血躁动,缓解痛楚。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剧痛让孩童的眼眶瞬间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不远处的凌云峰和苏婉心都揪紧了,立刻就要上前。
“峰哥,等等!”苏婉拉住丈夫,美眸中带着一丝惊异和担忧,但更多的是某种预感,“你看尘儿的眼神…”
凌云峰定睛看去。只见儿子虽然疼得眼泪汪汪,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却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更加浓厚的、不服输的探索欲!他咬着小小的嘴唇,强忍着痛楚,倔强地再次集中精神,尝试着去“沟通”那些暴躁的“小龙”。
这一次,他不再鲁莽地想要“握紧”所有气血。他回想着那道神念的指引,意念变得柔和而专注,如同安抚受惊的小兽。他尝试着,引导着意念,只去触碰其中一小缕最边缘、最温顺的气血。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缕被意念锁定的气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竟真的不再狂暴乱窜,而是如同听话的丝线,随着凌尘那微弱却无比专注的意念引导,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在他体内沿着一条最简单的路径流淌起来!虽然依旧生涩、艰难,意念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中断,但那缕气血,确实在被他初步地“驾驭”!
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却无比新奇的掌控感!一种力量归于己身的奇妙体验!
“呀!”凌尘破涕为笑,发出惊喜的咿呀声,仿佛发现了世间最好玩的游戏。他忘记了疼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笨拙却意义非凡的初次“引气”之中。一缕缕暗金色的气血,在他稚嫩意念的引导下,如同初学步的孩童,跌跌撞撞,却坚定不移地开始运转。
胸前柳枝散发的清凉绿意,如同最耐心的导师,时刻守护着他脆弱的经脉,调和着气血运转时无意间带起的微弱锋芒。
凌云峰和苏婉屏息看着这一幕,震撼无言。他们知道,儿子那被蕴养了三年的惊世根基,此刻,终于开始主动苏醒!那懵懂的时代,正在悄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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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凌尘沉浸于初次引动气血的奇妙体验时。
九天之上,虚空深处。
孟天正模糊的身影静静伫立,目光穿透无尽空间,清晰地“看”着石国西疆庭院中那个笨拙引导气血的幼童。他模糊的脸上,似乎浮现一丝极淡的赞许。
“灵智初开,道种已萌。神魂与气血初步交感,搬血之基至此方算真正圆满。”他低语,声音在虚空中引起细微的涟漪,“混沌养魂石蕴其神,祖祭灵柳枝温其骨,三载沉淀,锋芒内敛而根基浑圆。此等根基,万古罕见,足可承载剑骨锋芒,踏上以身为种之路。”
他的目光转向凌尘体内那柄被温养得愈发深邃、如同神铁般烙印在胸骨上的本源剑骨。此刻,随着凌尘主动引动气血,那沉寂的剑骨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最外围的混沌符文,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却稳定的淡金毫光,与流淌的气血产生共鸣。
“是时候,为你解开第一道枷锁了。”孟天正自语。
他缓缓抬起一根手指,对着无尽虚空下界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浩瀚的能量波动。一道纯粹到极致、无形无质、却又蕴含着无上道韵的意念之光,瞬间跨越了时空的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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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府庭院。
凌尘正笨拙而专注地引导着体内那缕气血,玩得不亦乐乎。忽然,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暖、浩瀚、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意念,毫无征兆地降临,直接笼罩了他小小的身体,更精准地投入了他正在与气血交感的神魂之中!
这意念是如此宏大,却又如此温和,如同父亲宽厚的手掌,又如同母亲温柔的怀抱。它没有带来任何压迫感,反而瞬间抚平了凌尘意念引导气血时所有的生涩与疲惫,让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专注!
更奇妙的是,这股意念直接与他体内那柄本源剑骨最外围的混沌符文连接在了一起!
嗡!
凌尘身躯微微一震!他感到胸口那道淡金色的剑痕印记骤然变得滚烫!一股庞大却无比精纯、带着破灭与新生交织的混沌剑意信息流,如同开闸的洪水,顺着那道意念的引导,汹涌地冲入他的识海!
这不是攻击,而是馈赠!是孟天正以无上手段,将这柄与凌尘性命交修的本源剑骨最基础、最核心的一部分“权限”与“信息”,直接烙印进他的灵魂本源!
刹那间,凌尘仿佛“看”清了剑骨外围那些混沌符文的真正形态!它们不再是模糊的烙印,而是一个个由无数玄奥线条构成的、蕴藏着天地至理与混沌剑道真意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仿佛是一柄微缩的绝世神剑,蕴含着一种独特的剑意——或凌厉、或厚重、或迅疾、或生生不息!
更重要的是,他本能地理解了如何通过自身气血,去沟通、去引动、去初步驾驭这些符文所蕴含的微弱剑意!
“铮…”
一声微弱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剑鸣,在凌尘体内响起。不再是之前无意识爆发时的狂暴,而是带着一种初生的、驯服的意味。
他无意识地伸出小手,五指张开,对着庭院角落一块半人高的青石。
意念微动。
这一次,不再是笨拙地引导气血,而是清晰地沟通了胸骨剑骨上最外围一个代表“锋锐”的混沌符文!一缕比之前精纯凝练了数倍的暗金色气血,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淡金锋芒,顺着手臂经脉,汇聚于指尖!
嗤!
一道仅有寸许长、细如麦芒的淡金色剑气,自他指尖骤然激射而出!
剑气虽小,却快如闪电,凝练无比!带着一种纯粹的、斩断一切的锋锐意志!
噗!
一声轻响。那块坚硬的青石表面,瞬间出现了一个深达三寸、光滑如镜、边缘带着一丝焦痕的细小孔洞!孔洞周围,甚至没有一丝裂纹!这代表着力量极度凝聚,没有丝毫浪费!
凌尘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青石上的孔洞,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喜!刚才那一下,比之前无意识弄断树叶时,清晰了太多!也强大了太多!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地、有意识地引动了属于混沌剑骨的力量!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尘儿!”凌云峰和苏婉再也忍不住,冲了过来,看着那青石上的孔洞,震撼得说不出话!这绝非孩童嬉戏!这是真正的、蕴含剑意的攻击!
凌尘抬起头,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指着那块青石,奶声奶气地、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口齿,兴奋地对父母喊道:
“爹爹!娘亲!看!尘儿…会发光!”
稚嫩的话语,却如同惊雷,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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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国王都之外,千里云层之上。
一艘通体由青铜铸就、铭刻着古老符文、散发着沧桑气息的飞舟,无声地悬浮着。飞舟甲板上,站着两名身着华服、气息深沉的男子。一人面容阴鸷,鹰视狼顾;另一人则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电。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赫然都超越了洞天境,达到了尊者层次!
“师兄,刚才那缕气息…确是混沌剑意无疑!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鹰视男子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贪婪,“就在那石国西疆的凌府!那三年前降生时引发‘天裂’异象的婴儿!孟天正那老家伙果然插手了!”
白发老者眉头紧锁,眼中精光闪烁:“错不了!那截突然活跃的柳枝气息…是祖祭灵涅槃生机!孟天正定是为那婴儿稳固了根基,甚至可能留下了守护手段!难怪我等方才的窥探被瞬间惊退!”
“哼!孟天正又如何?他坐镇帝关,难道还能时刻盯着这下界蝼蚁不成?”鹰视男子眼中凶光毕露,“那混沌剑骨,乃无上造化!若能得之,融入己身,或炼成绝世道器,你我大道可期!岂能因他名头就放弃?”
白发老者沉吟片刻,缓缓道:“不可硬来。孟天正的手段深不可测,他既已关注此子,必有后手。强夺,恐引其雷霆之怒,得不偿失。”
“那师兄的意思是…?”
“等!”白发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光芒,“此子身负混沌剑骨,锋芒毕露,成长之路必伴随无尽凶险与劫数!孟天正不可能永远将他庇护在羽翼之下。待他离开下界,踏入三千道州,踏入那风云汇聚之地…才是我们的机会!”
他望向石国西疆的方向,声音冰冷:“传令下去,密切监视此子动向。特别是他何时离开下界,前往何处…务必第一时间掌握!混沌剑骨…终将是我天剑宗囊中之物!”
飞舟悄无声息地隐入更高层的云雾之中,如同潜伏的毒蛇,只留下冰冷的杀机在云层间缓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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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府庭院。
凌云峰和苏婉看着兴奋的儿子,心中喜悦与忧虑交织。儿子展现出的力量让他们震撼,但更让他们担忧的,是那潜藏在平静之下的汹涌暗流。他们隐隐感觉,那道守护了凌府三年的无形屏障,或许即将迎来真正的考验。
就在这时,凌尘胸前那枚焦黑的柳枝挂坠,再次轻轻一跳!这一次,跳动的幅度比之前大了许多,散发出的清凉绿意也带着明显的急促和…亲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存在正在靠近!
凌尘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对手指的“研究”,好奇地抬起头,望向庭院上方的天空。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然而,在凌尘那被混沌养魂石滋养、又被孟天正神念点化的敏锐感知中,却清晰地“看”到,那方平静的虚空,如同水波般,无声地荡漾开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一个身着朴素麻衣、身形并不高大的身影,仿佛从水波的中心,一步迈出。
他面容依旧模糊,笼罩着淡淡的迷雾,唯有一双清澈深邃、蕴含万古星空的眼眸,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落在了庭院中那个正仰着小脸、好奇张望的幼童身上。
“小娃娃,”孟天正平和温润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拂过庭院,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可愿随老夫…去看看这诸天万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