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空气凝滞如铁。李玄策指尖轻抚青铜门上的北斗七星浮雕，星图在火折子微光下泛出青灰色的冷芒。墨小鸢站在他身后，机关雀静静停在她肩头，羽翼间还沾着雨水与尘灰。
“你刚才说，罗盘有异？”她低声问。
李玄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天工演卦盘从怀中取出，盘面尚未完全冷却，指针微微颤动，似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
他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沉静如渊：“不是异象，是反噬。”
墨小鸢眉心一皱：“推演书房方位也会遭反噬？”
“书房内藏有皇室秘档。”李玄策语气淡然，“即便未深入，仅凭卦象窥探其轮廓，已触天机。”
他左手三枚算筹轻轻摩挲，随即压低声音道：“但若要锁定李林甫真正的心腹所在，这一卦不可避。”
墨小鸢沉默片刻，最终点头：“那你推吧，我守着入口。”
李玄策颔首，指尖划过盘面，以血激活。罗盘缓缓旋转，星图交错，六等卦象依次浮现——天枢、天璇、天玑……最终定格于“天权·凶吉参半”。
盘面微震，一行血色篆文浮现：“命悬一线，成败各半。”
墨小鸢瞳孔微缩：“这卦象……不太吉利。”
李玄策却神色不变：“凶吉参半，意味着机会仍在。”
他将罗盘收入怀中，目光落在手中那张藏宝图上。图中标注的路径交汇点，正是骊山地宫最深处的一处密室。而据《山河图》残卷所载，该密室极可能就是李林甫私藏情报的核心之地。
“我们得先确认这条路上是否还有其他陷阱。”他道。
墨小鸢点头，取出鲁班锁，轻轻一拧，机关雀展翅飞入通道深处。
两人沿着石阶缓步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地宫中回荡。两侧墙壁上镶嵌的铜灯早已熄灭，唯有他们手中的火折子照亮前方数尺之地。
忽然，机关雀急转方向，发出一声低鸣。
墨小鸢迅速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十步外，一道暗影横亘于地，赫然是具尸体。身着黑袍，胸口插着一支短弩，血迹早已干涸。
“毕宿的人？”她低声问。
李玄策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随后从对方怀中摸出一枚令牌——鱼符，边缘刻着“鬼宿”二字。
他眉头微蹙：“袁天罡的手下。”
墨小鸢脸色一沉：“看来，他们也在找这条路。”
李玄策站起身，目光扫向四周：“既然鬼宿已经死了，说明有人比我们更早来过这里。”
墨小鸢握紧袖中鲁班锁：“你是说……还有其他人知道这条路的存在？”
李玄策未答，只是继续向前走。他知道，真正的危险从来不在眼前，而在那些尚未揭开的谜团之中。
密室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案，案上铺着一幅地图，边角卷曲，显然已被翻阅多次。
墨小鸢点亮火折子，火光映照下，地图上的路线清晰可见。
“这是……南诏与吐蕃的交易路线？”她低声道。
李玄策上前一步，手指轻点地图上某处标记：“波斯商队，西域中转，最终落脚点在范阳。”
他眼神一冷：“安禄山果然早有准备。”
墨小鸢正欲开口，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极其轻微，却带着目的性。
“有人。”她低声提醒。
李玄策迅速将地图收起，转身靠向墙角阴影，同时示意墨小鸢躲入侧边的石柜后方。
门缓缓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竟是谢无欢。
她一身素衣，左眼尾的朱砂痣在火光下显得尤为刺目。手中软剑并未出鞘，而是随意垂在身侧。
“你们动作倒是快。”她嘴角微扬，“我刚收到消息，你们就到了。”
李玄策缓缓走出阴影，语气平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无欢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案上残留的火折子余烬上：“教坊司那边传来的苗语密文，我破译出来后，发现其中提到一条突厥密道，通往骊山地宫。”
她顿了顿，补充道：“和你们手里那张地图吻合。”
墨小鸢从石柜后走出，冷冷看着她：“你怎么确定我们会来这里？”
谢无欢轻轻一笑：“因为你们没得选。”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李玄策：“这是阁罗凤用苗语写的诗，表面上是赠美人，实则是传递火器流向的情报。”
李玄策接过密信，展开一看，果然见字里行间藏着几组数字，与地图上的中转点一一对应。
“唐门的火器，并非自造。”谢无欢轻声道，“而是从墨家流出。”
墨小鸢猛然抬头：“不可能！墨家严禁机关术外泄。”
谢无欢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可世上总有叛徒。”
墨小鸢面色骤变，拳头不自觉攥紧。
李玄策却冷静如常，他将密信收入怀中，目光转向谢无欢：“你为何要帮我？”
谢无欢轻笑一声：“因为我需要你活着，才能完成我的任务。”
“什么任务？”
“找出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她眸光微敛，“我父亲当年被灭门，不是意外。”
李玄策盯着她良久，终是点头：“好，合作。”
谢无欢满意一笑，转身离去，步伐轻盈，仿佛从未出现过。
墨小鸢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问：“你相信她？”
李玄策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不信任何人，只信事实。”
他低头看向手中地图，指尖划过范阳二字，心中已有决断。
“接下来，我们去范阳。”
夜色深沉，地宫出口外，细雨仍未停歇。
墨小鸢蹲下身，调试机关雀的翅膀，忽然指尖一顿。
一片黑色毛发夹在羽毛之间，细长坚韧，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她瞳孔微缩。
那是突厥狼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