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夜风如刀。
玄宗猛然惊醒，手中玉笏竟碎成三截，断口处血迹斑斑。
他猛咳一声，喉间腥甜翻涌，掌中残玉映着烛火，泛出诡异的红光。
殿内太监战栗跪地，无人敢问，也无人敢应。
子时刚过，李玄策踏入太极宫偏殿。玄袍曳地，银蹀躞带无声作响。他左手三枚算筹轻扣指节，右手握紧腰间天工演卦盘。
盘面微动，星图隐现，血色篆文自盘心浮现：“天权·凶吉参半。”
羽林军铁靴踏地声由远及近，半个时辰一次的换岗将至。李玄策目光一凝，抬手在袖中抹开指尖血，滴落于罗盘中央。
四层星图旋转，子午卯酉方位清晰显现。他低身贴墙，顺着星图虚线缓步前行，避开青砖缝隙，避过铜铃机关。
偏殿门锁早已锈蚀，他取出一枚前朝鱼符，轻轻一插，门扉无声滑开。
殿内昏暗，仅余一盏残烛摇曳。地面散落陶片，每一步都可能暴露行踪。李玄策蹲下身，取出朱砂与算筹，在地面勾画星宿图。西北角——“鬼门”之位，阴影最深处似有异动。
他不动声色，缓步靠近。
阴影中，一道身影蜷缩倒地。尸体僵硬，却胸口仍有温热血迹。李玄策眉骨淡金疤痕微颤，抽出袖中银针，轻轻刺入尸身颈侧。针尖回弹，死亡时间不过两炷香。
他取出匕首，割开衣襟一角，一张残卷悄然落入布中。纸上山河轮廓隐约可见，边缘刻有模糊水纹，与《推背图》残卷笔法相似。
就在此刻，烛火忽明忽暗，墙上影子扭曲拉长，仿佛有人缓缓起身。
李玄策未动，右手已扣住三枚算筹，左手稳握天工演卦盘。盘面再显血字：“玉衡·小凶。”
门外脚步声骤然逼近，重甲压地，杀意未掩。
他退后一步，袖中银针已藏于掌心，目光扫向偏殿另一侧高窗。那里有一道新鲜划痕，直指宫墙深处。
——有人来过，且走得匆忙。
窗外寒风呼啸，李玄策身形一闪，跃上窗沿，正欲纵身而起，却见远处飞来一只黑影，翼展三尺，形若雀鸟，却无鸣叫。它掠过月空，尾羽一抹青铜光泽，在夜幕下几不可察。
他瞳孔微缩，认出那正是自己的机关雀。
机关雀每日一只，可监视三里动静，一旦被击落，便会自燃成灰。
而现在，它正从东市方向飞来。
李玄策心头一沉，迅速跃下屋檐，沿着星图所示路径疾行。身后偏殿已传来破窗之声，数名羽林军冲入，刀光森冷，剑气逼人。
他不回头，只低声吐出一字：
“走。”
李玄策穿廊越影，步伐精准如棋局。太极宫戒备森严，但他早将星图熟记于心。每一条暗巷、每一处死角，皆在他脑中铺陈为黑白棋盘。
他停在一堵矮墙前，背后追兵已近。
天工演卦盘再次浮现血字：“开阳·大凶。”
李玄策神色不变，反手取出一枚墨家信物，抛入空中。信物旋即化作一团浓雾，遮蔽视线。这是《推背图》残卷中记载的“遮天术”，需以特定星宿借力方可施展。
雾气弥漫，他身形如烟般消失。
羽林军怒吼，挥刀劈入雾中，却只见空荡荡的庭院。
而在十丈之外，李玄策已攀上宫墙，俯瞰整个太极宫。他喘息未定，目光却落在东南角一处不起眼的小门。
——那是通往骊山温泉宫的方向。
他低头看手中残卷，心中已有猜测。
卖炭翁死于太极宫，却怀有《山河图》残卷，说明他是有意潜入。而他死前曾去过何处？东市当铺附近，血腥味尚未散尽。
李玄策转身离去，玄袍飘动，如夜色吞没一切。
东市当铺门前，夜风凛冽。
李玄策站在街角，望着那扇半掩的木门。门轴吱呀作响，似乎有人刚刚进出。他缓步上前，推开木门，一股浓烈的桂花酒香扑鼻而来。
屋内灯火未熄，柜台之上，算盘静卧，珠串整齐排列，唯独中间三颗微微错位。
李玄策眉头一皱，抬手拨动算珠，六六三十六，果然如此。
陆九渊，东市当铺掌柜，情报贩子，珠算大师。此人擅长用算筹破解密信，亦是唯一能解读《推背图》残卷之人。
但此刻，柜台之后，却空无一人。
地上有一滩血迹，尚未成块，显然是刚发生不久。
李玄策缓步走入内堂，发现一具尸体伏倒在地。死者面容扭曲，双目圆睁，手中仍紧握一卷羊皮纸。
他小心取过纸卷，展开一看，竟是南诏与吐蕃的盟书，末尾赫然盖着一枚印章：“唐门·火器司”。
他心头一震，火器源自墨家叛徒，此言非虚。而今唐门竟与吐蕃暗通，其野心昭然若揭。
忽然，身后传来细微响动。
李玄策转身，手中算筹已扣于掌心，天工演卦盘血字再现：“天璇·大吉。”
他不动声色，将羊皮纸收入袖中，随即取出一枚逆时笺，将盟书内容回溯至三日前模样。
下一瞬，房梁之上，一道黑影猛然扑下！
刀光如电，直取咽喉。
李玄策不闪不避，左手三枚算筹迎面掷出，精准点中对方手腕要穴。那人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刀锋偏移三分，擦着他耳畔掠过。
他趁势翻身，一脚踢中对方面门，顺势夺刀反削一刀。
鲜血飞溅，黑衣人捂喉倒地，面具脱落，露出一张熟悉面孔——
不良帅袁天罡的亲信，阿史德·思摩。
李玄策冷笑，收回算筹，目光落在那张羊皮纸上。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今晚，不过是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