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在手汉末兴 第2章 寒途陌路

作者:科比门徒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10 1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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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不知何时变成了细密冰冷的小冰粒,敲打在裹缠的皮革上,噼啪作响。北风卷着污浊的刺鼻血腥气,直往人肺腑里钻。泥泞变得粘稠、滑腻,混着暗红的血浆,颜色污脏得令人窒息。

秦业那句如同冰锥般的“粮食!”凿穿了狂烈的杀意,悬停在凝固的空气中。

典韦手臂贲张虬结如磐石的肌肉猛然一绷!

扼着矮胖县吏喉咙的铁指,在那一瞬间骤然加力!指节因极限发力而泛起青白,指甲深陷入那肥腻发紫的皮肉里!咔嚓!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朽枝断裂的细响,淹没在呼啸的寒风里。

悬在半空、踢蹬抽搐的肥胖身体如同抽掉了最后一丝生气的破麻袋,猛地耷拉下去。暴突的眼珠彻底蒙上了死气沉沉的灰翳,口涎混合着污血,顺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滴落在典韦青筋暴突的手腕上,带来温热的、粘稠的腥气。

血红的眸子,翻腾的煞气似乎凝滞了半息。那最深处一点微弱的“人”的光亮,被巨大的警觉和某种更原始的疑虑覆盖。巨大的血眼缓缓转动,从那只被彻底捏碎的喉管,移到眼前那个立在风雪血泥中的削瘦身影上。

皮革破烂,衣衫单薄,脸无血色。握着一把锈刀,像刚从冻土里爬出来的朽骨。

但他站在那里。目光没有躲避典韦那双刚刚撕碎三条性命的血眼。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片深潭似的沉静,倒映着漫天飞雪和自己这副煞气冲天的模样。那沉静之下,又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涌动,滚烫,灼人。

不像常人。典韦喉咙里滚动着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尚未散尽的杀气。他猛地一扬手,那具肥胖软烂的尸体如同破皮囊般被甩飞出去,沉闷地砸在不远处冻得发硬的土埂上。

“你是谁!”声如闷雷滚过尸场,震得旁边歪脖树上挂着的残雪簌簌下落。典韦浑身的肌肉依旧紧紧绷着,像是随时会再次扑出的凶虎,脚下踩踏着温热黏稠的血泥浆。

秦业清晰地感觉到那近乎实质化的压迫感卷着风雪扑来,裹着浓烈的铁锈腥气。颅腔深处,刺耳的警报和刺目的乱流红光终于在他强行压制下渐渐平息,留下针扎般的余痛和一片绝对的虚无静默。系统,彻底哑火了。

他缓缓吸了一口冰冷的、混杂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冰碴子似的刺激直冲麻木的肺腑。声音不高,却足以穿透风雪:

“路见不平的过路人。”秦业的目光越过典韦血污狰狞的脸,投向灰蒙蒙的远处,“他们死了,你还在。但你活路在哪?”

他抬脚,往前跨了一小步,脚上草鞋陷在血泥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咕滋”声。无视典韦刹那绷紧如铁弓的戒备姿态,更无视地上死状可怖的三具尸体和蔓延开来的暗红污秽,视线落在典韦那被单薄破麻布裹着的、古铜色虬结却冻得微微发青的粗壮臂膀上。

“县衙的狗,死的不止这三条。”秦业的声音透着寒气,一字一句,咬冰嚼雪般清晰,“消息传回密县,很快就会有骑马的游徼、持弓的县卒。大队人马开出来,带上凶犬,搜山检海。”

他停了一下,目光扫过典韦那张依旧带着凶厉、却已掺入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然的粗犷面庞。这汉子力可拔山,却非无脑莽夫。乱世将至,豺狼四起,匹夫之勇难挽狂澜。

“你,天下大可去得。山野藏得身。”秦业话锋陡转,直指要害,“你口中那巷口的王寡妇孤儿,躲得过追兵?躲得过官府的拷掠?躲得过饿红了眼的邻里?”

“王寡妇母子”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典韦狂怒杀伐后紧绷的神经上!

他那双铜铃血眼猛地睁大,瞳孔骤缩!先前被狂暴杀意和生死挣扎掩盖的某种深重忧虑,如同沉在冰湖底的巨石,被这尖锐的问话猛地拖拽到了炽热的刀尖之上!一股无法言喻的焦灼和恐慌,瞬间冲垮了他身体周围那层用暴戾筑起的硬壳,让他巨大雄壮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摇晃了一下,那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爆响!

那双凶厉的眼中,有什么东西清晰地碎裂、动摇。是支撑他那无匹勇气的某种软肋。在这片冰冷肮脏的血泥地里,第一次,秦业触到了这头猛兽最脆弱的一根筋。

无需系统。秦业心中雪亮。

“走?”典韦的喉咙里发出沉闷而挣扎的嘶声,如同受创的野熊,血红的眼中挣扎着暴怒与无措,“老子…老子还能往何处走?!杀官是死罪!这方圆百里…”他猛地望向荥阳城的方向,又回头看向密县方向,眼底是无底的绝望深渊。带着两个病弱妇幼,在即将彻底动荡的大地上奔亡?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几乎将他吞噬的瞬间——

“雒阳。”秦业的声音斩钉截铁,落下两个字。

如同黑暗中抛出的最后一条悬索。

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滞。典韦错愕至极地看向秦业,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雒…雒阳?皇帝老儿蹲的金銮殿?!”

“对,雒阳。”秦业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剑尖,“汉家天下将倾!就在此月!”他踏前一步,逼近典韦,那沉稳的气势硬生生压住了对方狂暴混乱的疑惧,“青、徐、冀三州数十万蚁贼,头裹黄巾!刀口已经淬毒!各地郡国暗流汹涌!消息闭塞的大城,才是此刻唯一浑水摸鱼之地!唯有雒阳,此等灭顶灾祸将至的消息尚未轰传!唯有雒阳,尚有最后几日虚张的太平!”

典韦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着,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突突直跳。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个虚弱小子话语里那些“黄巾”、“灾祸将至”的确凿狂言,但雒阳!那个遥不可及、他这辈子只闻其名的繁华帝京!那个足以让任何地方官府畏手畏脚的通天之地!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带着疯狂意味的念头,如同荒原上的第一道野火,在他混乱绝望的思绪中,极其微弱地,点着了。

“……浑水摸鱼?”他低吼重复着这个词,眼中的血丝在暴戾和挣扎中明灭不定。

“走!”秦业再无废话,眼神扫过地上渐渐被雪花泥污覆盖的三具尸首,“拖得越久,追兵越近!王寡妇母子等不到你犹豫!”

风雪陡然狂暴起来!风声凄厉如鬼哭狼嚎!

这三个衙差暴毙雪野,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密县方向,隐约似乎有凄厉的竹哨声穿过漫天风雪断断续续传来!不止一处!那声音如同追魂的索命厉鬼!远处地平线上,似乎有点点火把的光点正在灰黄色的天幕下跳跃着,艰难地向着这个方向挪动!

典韦浑身一个激灵!那无形的追魂索仿佛已经勒紧了他的脖子!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他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压抑至极、如同困兽咆哮般的低吼!那吼声震得他胸膛剧烈起伏。

下一秒,那双血红的巨眼死死盯住秦业,里面翻滚着最后决绝的挣扎和凶悍的蛮勇。

“信你这一遭!小子!”他吼声如雷,“若你敢骗老子!老子活撕了你!”吼声未落,那庞大的身躯已化作一道裹挟着泥泞与血腥的灰色闪电,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朝着密县城关的方向狂奔而去!沉重的脚步踏碎泥泞污雪,每一步都像是濒死困兽踩踏着深渊的边沿!

王寡妇母子!必须抢在官府封锁城门前带出来!这是他此刻脑子里唯一撕心裂肺的念头!

秦业只觉得一股劲风从身边掠过,卷起刺骨的雪沫和浓重的血腥气,吹得他裹缠的破皮革猎猎作响。他没有丝毫迟疑,猛地深吸一口气,咬紧后槽牙,不顾胃里空荡荡的灼烧,将最后一丝气力压榨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埋头循着前方那个在风雪中变得模糊、却如同暴烈灯塔般的魁伟背影,全力追去!脚步踉跄,数次几乎在泥泞中滑倒,冰冷的泥浆裹满双腿。

风雪扑面,如同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前方的背影在风雪中时隐时现,沉重如战鼓的奔跑踏地声却像某种奇特的锚点,引领着方向。

密县低矮灰暗的土城墙轮廓,终于穿透灰濛濛的雪幕,出现在视野尽头。城门洞开的黑洞处,有几个模糊人影正仓皇奔出,如同被驱赶的惊弓之鸟!

秦业心头骤然一凛!坏了!追索凶犯的风声已经蔓延到了城里!

城门口人影晃动,似乎有持着矛、棍的兵卒身影在闪动,零星的呵斥声被风声扯断。而典韦的身影,如同不顾一切的疯牛,速度非但没有减慢,反而在风雪泥泞中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力量,冲着那几个奔逃出来的人影直扑而去!

近了!更近了!

秦业喘着粗气,拼力跟上。风雪里混杂进一丝丝绝望的哭喊声!他瞳孔猛缩!

城门口土墙拐角避风的阴影下,一团灰暗的、不断蠕动的“东西”。

典韦那庞大如山的身影正半跪在泥地上,将那“东西”死死搂在怀里。那哪里是两个人?分明是一个瘦骨嶙峋得被风一吹就倒的妇人,裹着几层单薄破烂的包袱布,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灰败襁褓裹着、声如病猫的婴儿!

妇人的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污泥在她深陷的脸颊沟壑里冲出一道道绝望的痕迹。襁褓里的婴孩,连啼哭都微弱得几近于无,小脸泛着可怕的青灰色。

“孩子!冻僵了!饿…饿得没气了!”王寡妇声音破碎嘶哑,如同砂石摩擦。她一只手臂死死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却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死死攥着典韦那沾满干涸血污、布满老茧的巨手手背,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那巨大的、古铜色的手背上,沾满了污泥与污雪,如同最卑微的依靠。“那群天杀的畜生…追…追我们!想…想抢了孩子去…去换粮食…”她泣不成声。

典韦庞大的身躯跪在冰冷的泥泞里,发出如同受伤猛兽般低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咆哮!血红的眼睛里,先前那无边的怒火和杀意被一种刻骨的、锥心刺骨的痛楚取代。他另一只完好的大手笨拙地、近乎狂暴地试图将自己身上那仅存的几层破麻布短褐撕扯下来!但那短褐早已破烂不堪,几把便被扯成了碎片!他徒劳地捧着这些破布片,想要塞给那奄奄一息的母子,想要堵住王寡妇扭曲流血的腿,想要裹住那冻得发青的婴儿,却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身上唯一还值点钱的,竟是腰间那根先前打死人后顺手拽下来、沉甸甸的铜腰带扣!可这黄铜的玩意儿,在濒死的饥饿和寒冷面前,能顶什么用?!

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因无能为力而剧烈颤抖。巨大身形跪踞在泥泞中,如同被风雪凝固的悲怆雕像。

城门口传来嘈杂人声!火把的光亮在风雪里明灭不定!

时间,是悬在头顶的铡刀。

秦业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寒风,让那寒意死死压住胃里的绞痛。他艰难地迈步走到典韦身后,风雪吹得几乎睁不开眼。他不再看那痛苦绝望的母子,目光死死锁在密县灰黑色的城垛轮廓上,声音像是被冰雪淬过:

“东门…小吏……李癞子…偷粮存地窖…”他声音破碎,带着急促的喘息,“现…在就去!敢抢粮…他不敢声张!”

典韦那因巨大痛苦和无边狂怒而几近爆裂的血眼猛地抬起!凶狠、困惑又带着一丝溺水者抓住什么般的悸动,死死钉在秦业因奔跑和寒冷而剧烈起伏的削瘦脊背上!那背影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雪吹走。

“走!”秦业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力气,猛一挥手,指向城墙东面被风雪遮蔽的方向!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典韦猛地低头,血红的双目最后狠狠看了一眼怀里那气若游丝的婴儿和泣血般哭嚎的妇人,如同要将这一刻的痛苦刻入骨髓!低哑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混杂着无尽痛楚与最后一丝蛮勇的嘶吼!手臂骤然发力!

他猛地将那母子——妇人连同怀中襁褓——小心翼翼地背在身后。王寡妇扭曲的断腿软软垂着,身体不稳,典韦干脆扯下自己腰上那根沉重的黄铜腰带扣的熟牛皮带,如同捆扎货包般,将那母子在自己雄阔的脊背上死死捆住!皮带深陷进皮肉,换来妇人低微的痛呼。那襁褓里的青紫婴孩在颠簸中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

他动作野蛮而绝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随即,他如同背负山岳的巨人,再次朝着风雪弥漫的东方狂冲而去!每一步都沉重如擂大地,泥雪飞溅!风雪中只留下他低哑的咆哮在回荡:

“若有粮——老子欠你一条命!”

风雪更烈了。

小吏李癞子窝在地窖里数着铜钱的油腻指头,被破门而入的巨汉掐断时发出的短促惨嚎,被漫天呜咽的风雪吞没得干干净净。秦业靠在冰冷的土墙外角落喘息,听着里面闷响、撞击和细微绝望的呜咽戛然而止。

片刻后,典韦魁伟的身形撞破风雪,重新出现。他浑身戾气未散,古铜色胸膛剧烈起伏,额角沾着一抹不知是汗还是雪的湿痕。他一只粗壮大手紧握着,指缝里塞着几个沾着血迹的干硬粗面饼。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拎着一个尚在滴水的破陶罐——里面晃荡着浑浊半满的井水。

血污,汗水,粗糙干硬的口粮。

没有一句废话。他冲至秦业跟前,将那几个冰硬的饼子粗暴地塞进秦业怀里,粗粝的指头蹭过秦业裹缠的脏污皮革,留下微黏的触感。随即转身,一手握着陶罐,一手护住背上用皮带死死捆着的瘦弱母子,庞大身躯在怒号的北风中弓起,犹如背负着一座岌岌可危孤岛的巨兽,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前方风雪撕裂开的茫茫白幕之中。

方向,正北。通往大河渡口的必经之路,也是通往雒阳的生死路。

秦业低头看着怀中那染着一点可疑血渍的硬面饼。冰冷的触感透过皮革渗入皮肤,带着某种原始的腥臊和绝望。胃里那烧灼的空洞感疯狂叫嚣起来。他低头,狠狠咬了一口饼角。牙齿与干硬的粮食在僵冷的唇齿间碰撞、摩擦、碎裂。粗粝的渣滓硌着牙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尘土、血腥和穷苦挣扎的生涩酸腐味道弥漫开。

他用力咀嚼着,艰难下咽。像在吞咽一块冻硬的、掺杂着绝望的泥土。更多的饼屑粘满了嘴唇和下颌,随着急促的呼吸簌簌落下。

然后他抬起头,风雪瞬间糊了他一脸。前方那道背负着累赘、每一步都沉重如陨石坠地的巨大身影,正艰难地拖曳出一条狭窄的、歪歪斜斜的轨迹,延伸向风雪撕裂的、灰黄不分的地平线尽头。

天穹低垂,大地苍茫。无尽的雪花夹着冰粒,如同乱世倾倒出的漫天白色骨灰,要埋葬掉这泥泞里一切挣扎、撕扯与微弱的生机。秦业将口中最后一口混着血气的苦硬干粮用力咽下,喉咙里发出粗糙的摩擦声。他用沾满泥浆和饼屑的冰冷手背抹了一把脸,迎着能把人刮穿的怒风,迈开麻木沉重的脚步,踉跄而决然地再次踏入了无边风雪。

乱世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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