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里奥看着夕阳从天边渐渐沉入水面下,他毅然的坐上了征兵处的卡车,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马赛(法国南部最大港口城市)。海风正轻轻亲吻着大地的脸颊,温柔的抚摸着每一寸草木,但这些美好都与即将前往前线的里奥无关。
当汽车驶过街口,他开始努力的记住城市中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位打闹嬉戏的儿童,他想努力将这最后一刻的宁静与安好在脑海中深深篆刻脑中。即使在昨天,里奥仍然坐在,属于木匠的小躺椅上,静静的欣赏门前的几株玫瑰与薰衣草。他本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一张冷酷无情的动员令对他悠闲生活判了死刑。
里奥想起多年以前,在他孩提时,曾祖父向他天花乱坠的说着自己年轻的辉煌时刻,他们在巴黎街头高唱马赛曲,对抗外来的普鲁士军队,他们同巴黎公民一同作战,捍卫着1793年的荣光。但此刻的里奥却没有心情向他的祖父那般放声高唱,他甚至不愿意瞥一眼正在对每个人训话的长官。虽然每日大家见到的报纸上极力歌颂着法国士兵是多么英勇,法国的将领们又是多么明智,但每天从港口运来的血肉模糊的伤兵,让他对前线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卡车慢吞吞的在路上行驶,从黑夜到天明,司机的眼中布满血丝,眼白也有些浑浊,他握紧方向盘的双手上,血管凸起,老茧遍布。车厢中的士兵们无一人闲聊,只是沉默的静静整理自己的衣着和背囊。拂晓时分,卡车在一处村庄停了下来,长官向士兵们高声宣布,他们将在此处开展为期1月的训练,同时祝新兵们在战场上像雄鹰股赶走侵略者。
里奥被分配在了新兵3号宿舍,像这样的新兵宿舍一共有六座,其中,3号宿舍属于有一项技能或手艺的新兵。里奥做木匠的手艺十五分精湛,他自幼与木头打交道,从港口运下的一车车来自世界各地的木料都是他的老朋友。入伍前不久还为一位富商制作了一件颇有东方风味的茶话桌。
里奥将自己的背囊放在床铺上,取出一张有些泛黄的黑白照片,那是他与父母的合影。入伍前,亲戚们曾鼓励他为祖国献出自己的力量,但只有他的父母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不舍得凝望着这位可能血洒疆场的小伙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马不停蹄的前往校场。集合完毕后,一位威武的教官便开始训话。他腰间挂着乌黑发亮的配枪,胸前别着一枚闪着耀眼金光的徽章,带着一副厚重的手套,眼神中发出刀光一般的寒意。里奥只对他简单打量一番,便不再敢凝视这位军官。教官在讲台上先是略带轻松的祝贺各位新兵来到校场,旋即,话锋一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开始强调,如果此次战役失败,法国和法国人将会受到何等严重的报复和惩罚,他越讲越激动,双手不停的挥舞着,时而攥起拳头,随即又五指伸开,上下嘴唇飞快的跳动着,嘴中的吐沫不断的飞出,他的脸色逐渐涨红,整个人俨然已经进入疯狂的状态。新兵们就一动不动的在台下接受长官的“洗礼“。
由于集合完毕和长官训话后已是下午,于是队伍便匆匆解散了,每个士兵抱着不同的心情,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宿舍。有些人是兴奋激动,有些人感到恐慌紧张,但更多的人却感到迷茫,晕眩。里奥又看了一眼将要没过地平线的夕阳,他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马赛的夕阳了,这已不再是和平生活的夕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