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孙!给祖宗烧纸你敢用假货!”
怒吼,裹挟着阴风,劈在萧不凡的耳膜上,带着腐朽的霉味。
自称他太爷的干瘪得如同风干橘子皮的老头,
山羊胡子气得一翘一翘,枯树枝般的手臂再次抡圆,带着呼啸的阴风,照着他腮帮子就扇了过来!
萧不凡身体抖得不成样子,后背紧贴着身后冰冷滑腻、不知是墙壁还是什么玩意儿的实体。
“啪!”
火辣辣的疼!
不是做梦那种模糊的痛感,是实打实的、皮肉被抽打的剧痛!
“哎哟!太爷?”
萧不凡完全是条件反射,狼狈地举起胳膊格挡,整个人缩成一团。
巴掌抽在手臂骨头上,钻心地疼。
“鬼了不起啊!你...别过来…有话好好说。”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鬼玩意儿鬼话连篇,自称他太爷?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连太爷长啥样都不知道,老照片都没见过一张,
只知道是死了好几十年,坟头埋在老家哪个犄角旮旯他都不清楚。
“亲孙!我真是你太爷!死了好几十年的那个……”
山羊胡老头见他躲闪,气得山羊胡直抖,动作没停,嘴里急吼吼地报着家门,
“你爹是不是叫萧建国?你娘是不是叫李秀芬?你爷是不是萧铁柱?你奶是不是叫王翠花……”
萧不凡一边左支右绌地抵挡着“家暴”,一边听着那些名字钻进耳朵。
老爹、老妈、爷爷……这些名字都对。
可听到“王翠花”三个字时,他捂着脸的手猛地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王翠花?奶奶的全名?
他自己都只知道奶奶姓王,村里人都叫王奶奶或者“铁柱家的”,
这老太太的全名连他爹喝醉了都未必能说全乎!这鬼……知道的也太邪乎了!
信?还是不信?
寒意混杂着荒诞感涌来。
理智告诉他鬼话连篇不可信,但这精准到奶奶全名的信息,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全部的侥幸。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他打量着鬼老头,眉眼之间,确实看到了几分爷爷年老时的影子。
这要真是他亲太爷,
总不至于把他这根五代单传的独苗往死里打吧?
“乖孙,别怕,不疼!太爷冲动了,这是梦,死不了!”
山羊胡老头似乎也打累了,或者说,看着曾孙那肿起来的脸和惊恐的眼神,
急切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呃,大概是心疼?
他喘着粗气停下来,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种急于证明的清白,
“你前几天不是烧纸来吗?钱庄这个黑心掌柜!乌黑新!
杀千刀的!非说你烧的是假钱,非法货币!给没收了!一分都没给留啊!”
老头急促点着侧后方随从似的一大团黑影,身影忽明忽暗一阵闪烁:
“我家崽!我萧家的独苗!怎么会烧假钱糊弄祖宗?
太爷我咽不下这口气!拼着耗光阴德,拉着这个黑了心肝的掌柜上来找你问个清楚!”
靠!
萧不凡一个激灵,像是被冷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明白了大半!
原来根子在这狗东西身上!
害得他被“太爷”当成陀螺狂抽大嘴巴子!
恐惧瞬间被一股邪火取代!
他也顾不上怕了,猛地从地上窜起来,一个闪身就躲到老头身后——
甭管真假,这老头现在就是他最大的靠山!
他指着那团一直缩在阴影里、肥头大耳的沉默黑影就开喷,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西瓜大小脑门上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咳!”
他吼得太急,差点呛着,但怒火更盛,
“老子专门去‘福寿延年’棺材铺买的顶级货!金丝镶边!防伪水印!官网可查!
太爷!您老英明!肯定是这肥猪钱庄黑了咱家的钱!监守自盗!栽赃陷害!您可得给孙子做主啊!”
“好!好孩子!”
太爷激动得浑身颤抖,身体闪烁得又快了几分,
枯瘦的手一把拉住手指头都快戳到对方脸上的萧不凡,声音带着急切,
“护祖宗!知道护着祖宗!
好!好!孩啊,别激动,先让他说!
太爷上来一趟不容易,时间有限,还……还花了不少阴德才打通关节……”
萧不凡正骂在兴头上,被太爷一拉,刚想反驳,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太爷的身影,
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机画面一样,扭曲、闪烁,瞬间暗淡了不少!
他心里“咯噔”一声,太爷这状态……看着是真撑不了多久了!
“啊?行!看太爷的面上,你说!”
萧不凡强压下怒火,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团肥硕的阴影,
“我倒要听听,你这黑心掌柜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那被称为“乌黑新”的肥硕阴影,闻言向前蠕动了一步,暴露在灰暗的光线下。
裹着一件破旧不堪、污浊到看不出本来颜色,
边缘破烂,丝丝缕缕地垂着,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怪味的袈裟。
灰腻腻的肥脸上,
挤出几条阴森的笑纹,光溜溜的脑袋在幽暗中泛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青白色冷光。
他对着萧不凡,微微躬了躬那几乎不存在的腰身。
“世…子…息…怒……”
沙哑、油腻、仿佛含着痰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恭敬,清晰地吐了出来:
世子?
嗡——!
萧不凡头皮炸裂!全身的汗毛集体倒竖。
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哪跟哪啊?
开什么阴阳两界混合玩笑?
他萧不凡,一个刚毕业没两年、打快递零工、在快餐店端盘子,
住着爸妈留下的老破小的两居室,
月底钱包比脸还干净、连女朋友影子都摸不着的大龄单身青年!
祖上翻遍族谱往上数八代,都是土里刨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贫下中农!
别说“府”了,连个像样的地主都没出过!
传到他这儿都快绝户了!
世子!这称呼比阎王爷亲自给他发请帖还他妈惊悚!
乌黑新似乎完全无视了萧不凡那副被雷劈焦了的呆滞表情。
枯槁的如同鸡爪般的手指,慢悠悠地伸进那件污黑油腻袈裟宽大的袖笼里。
掏出来一本……厚得惊人的大书。
封面是暗的红色,皮质,在幽暗的光线下,他翻开了边角磨损严重的封面,露出里面暗黄的纸页。
将书“捧”到身前,沙哑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公事公办却又暗藏诡谲的腔调:
“证据在此!世子殿下容禀……”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珠子扫过萧不凡,又迅速垂下,
“非是小神刻意刁难贵府,实在是……贵府供奉的香火,这……这……”
声音,毫无征兆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像是电力不足的收音机,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模糊。
萧不凡惊恐地看到,对面的鬼掌柜乌黑新,
连同挡在他身前的“太爷”身影,如同被投入滚烫沸水中的蜡像,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溶解!
色彩在疯狂地剥离、闪烁!
他们的轮廓像信号极差的电视画面,跳动、拉丝、撕裂!
“等等!供奉的香火怎么了?说清楚!”
萧不凡急了,下意识就想过去,想听清那未尽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