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就是郦妤,而厉骇记忆中的大部分内容,都与她有关。
“我想问你借样东西。”郦妤说,“你那本日记,我想从头到尾看看。”
“啊?”厉骇又惊讶的张大嘴巴,“那个已经……可能不见了。”
“你还是没变,每次说谎,都结巴。”郦妤笑了笑,拿起那张纸片递给他,“这个东西,要物归原主吗?”
“我……”厉骇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不介意的话,我就继续留着吧。”郦妤把纸片放回了包里,“走吧,去你家里把日记本给我,我想好好看看。”
“我就瞎写的,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厉骇想这个理由唐塞过去,“要不我带你去古城墙浮桥那边转转,带你领略一下漉州的风采。”
“两年前,我就是漉州中学的老师了,你觉得我会没有去过那里吗?”郦妤站了起来,说道,“别墨迹了,今天我一定要看到你的日记本,快点吧。”
“我以前是会写日记,但已经很多年不写了,真的,以前的东西,高考完后该丢的都丢了,我也不知道那个本子,有可能被我老妈夹杂在废书里卖掉。”厉骇还是不情愿。
“这么小气,不行就算了。”郦妤说着,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厉骇忙问。
“自然是回家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郦妤说,“后面的课程比较紧,我要多花时间去准备一下。”
“这样啊,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本日记本没被卖掉,被我放起来了。”厉骇知道,这次一分开,两人见面的机会又变得渺茫起来,他还是希望跟她多待一会儿,就算是要分别,也想让这个交集的时间长一些。
“那我是该信你呢?还是不信?”郦妤问。
“真没骗你,我确实还有。”厉骇解释说,“都好久没有看了,所以一下子没想起来。”
“好吧,那赶紧回家取,我想看。”郦妤催促着,两人就朝着厉骇的家走去。
地方很近,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
厉骇还想客套一番,给她准备点瓜果点心之类的,却被郦妤制止了,她说:“我现在就想看那本日记,快点。”
“好,马上。”厉骇在一个书柜的最深处,抽出了一个檀木盒子,盒子上还配备了一把小锁。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笔记,笔记的外壳已经泛黄,很多纸张也翻边了。
郦妤满意地拿了出来,她并不急着翻开,而是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包内。
“中秋以后我就去外地,你慢慢看,不着急还。”厉骇本想着说让她看完后还给老妈,但转念一想,又怕老妈偷看这本日记,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记得就好,其他人都不再重要。“今年过年我应该会回来,到时候你还给我就行。”
“可以,”郦妤看向厉骇,“刚才你好像说这几天都没有特殊的安排,那我想你陪我去个地方,愿意吗?”
“当然了,”厉骇问,“去哪里啊?去旅游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郦妤说,“我想你陪我去一趟‘羡云小学’,行吗?”
“啊!那里早就已经荒废了。”厉骇如实说,“我回老家的时候路过几次,‘羡云小学’早就不存在了,好像变成了一个临时仓库。”
郦妤笑了一下,说:“不管它变成什么样,我们停留在那里的记忆,始终是不会变的。”
听后厉骇又是一颤,是啊,在大都市里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他都曾经“回去”过“羡云小学”,而他回去的目的,就是想看看那个女孩——郦妤。
匆匆那年,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但现在的她,却又站在了自己面前,厉骇也分不太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
“又在想什么呢?赶紧的吧,去那里的班车次数不多,要抓紧时间。”
“都这个年头了,谁还坐班车啊?”厉骇掏出一把车钥匙,“开车去。”
“呀,这么小资?”
“我爸的,偶尔用一下。”
羡云小学在羡云村,从“羡云”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它在最接近云彩的地方,而漉州市最大特点就是山多,而羡云村,却在所有山的最深最高处。
一路颠簸之后,他们顺利地来到了那里。由于这几年国家城市化的快速发展,大部分的人都外出务工或生活了,因此平日里这里别说年轻人,就是老年人都变得很少。
而羡云小学,就坐落在群峰脚下,这里稍微有一些平坦的地方,当年被人工修建之后,竟然也造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学校。
进入小学需要经过一条冗长的马路,马路边遍布着各种住家自建房,与他们现在所见的萧条景象不同,厉骇在这里读书的时候,这条马路简直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各种各样的小贩都有。
而厉骇的老妈杨艺茹,送完厉骇报名后不久,也敏锐地看到了这里的商机,因此在这众多的店铺里,有一家还是厉骇他家开的。
只是现在早已经物是人非,周围的建筑也翻新过,除了当年那条马路还在原来的路段之外,其他的东西基本上都找不到痕迹了。
厉骇将车停在马路尽头,从这里往下,就是进学校的小路了。
两人一下车,都觉得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明明眼前一个人都没有,却总是感觉能看到几十上百个学生在学校周围奔跑。而耳边明明只有微风呼啸之声,却总是能够听过学生们的欢声笑语。
呵!这里曾经是多么可爱的地方啊,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厉骇很想重新在这里读一遍五年级。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走到这里,就到了一个分界口,再往前,自己的生活就跟之前的完全割裂开了。
而这大山的求学生涯,也成了自己记忆深处埋藏的宝藏,他轻易不敢去动,只有在特别孤独的时候,才会去轻轻掀开它的面纱,看看它最初的样子。
“嘿,小心脚下。”这里的操场已经变成了堆砌杂物的场地,由于长期缺乏人员管理,很多零散的钢筋散落一地,郦妤很熟练地在其中穿梭,厉骇赶忙提醒她小心一些,别拌着了。
“管好你自己,我在这里也生活学习了半年,论对这的熟练程度,不比你差。”郦妤径直地穿过料堆,来到了一个拆了一半的土砖房前。
这里曾经是一个教室的办公楼,羡云小学原名是羡云中学,由于后面人都往乡里跑,羡云村只剩下小学资源,于是乎这里就变成了整个村唯一的五年级学校。
那时候的五年级跟现在的六年级是等价的,因为教育资源问题,农村那时候没有开六年级,五年级就要把所有小学的科目学完,然后直接迈入中学。
生源的减少,让这栋楼空了出来,平时就作为学生活动的地方。厉骇知道那时候郦妤也特别喜欢在这里玩,经常是一个人躲坐在角落看着远方的云朵,静静地发上一下午的呆。那时候没人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也没有人去关心她会想什么。
再后来生源继续减少,羡云村的小学也开始合并,这里就自然荒废了。
多年以后,这里很多楼都被村民私人买了,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很多人在重新翻建的时候,拆到一半就停了,好几栋楼的命运跟眼前这个都差不多,碎砖乱渣一地都是,让这里本来的荒凉,更增加了一份破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