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鲜艳的红色。
它生机勃勃地从安青昼的胸口穿出,斜斜地沿着裂口从左肩蔓延至右侧小腹,像是一丛鲜花盛开来。
姜羽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认真观察过那样的鲜艳的颜色了。
“...”
她的嘴角抽搐着,不停呼吸,像是要吐出什么一般。
水雾渐渐散去。
仿生人深蓝的毛发缓缓弯曲;它的皮肤被烈火烧了个半残,脸上只剩下金属的骨架,此刻却做出一个笑容来。
它将那只机械手臂缓缓收回。
几束深蓝色的毛发被那只机械手臂攥着。
它们被扭曲缠绕成一束长鞭;在刚刚,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在安青昼的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怎么可能...”
姜羽眯起眼睛。
刚刚它对于眼睛的疼痛绝对不是能伪装出来的;那种抽搐的症状,他曾经在战场上看过很多次。
刀疤脸就是死在那种情况之下的:他带着自己潜入了敌人的后方,他们自认为切断了目标之外的所有通讯,但却并没有意识到墙壁之后的家伙们。
他们用穿甲弹击穿了那只仿生人的眼睛;那只仿生人疼的跪了下来,随后却又向着刀疤脸猛地一枪...
“周围还有其他仿生人在...共享视野吗?”
姜羽有些不可置信。
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从那一次刀疤脸的教训后,他就再也没有犯过搜查不仔细的毛病了。
绝对不会再有视野盲区,除非...
他看向周围正闪烁着蓝光的墙壁。
“是这些流动的蓝色发光液体在...和它共享视觉?”
“我没事,不用担心。”
安青昼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她抿住嘴唇,手臂则重新举起,正缓缓瞄向那仿生人的关节;鲜血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凝结。
无数水晶宝宝的破碎物填补进了她的伤口之中。
它们粘稠,牢固,将伤痕两侧的缝隙粘连在一起;透明的胶状物质取代鲜血淌出,模糊着望去,就如同无数颗正在跳动的、透明的蝌蚪心脏。
“药效出乎意料的好...我现在已经完全不疼了。”
她再次射出一箭。
这一次仿生人有了反应;它双手向前方抬举,但因为箭矢的速度太快,那豪猪刺还是直直撞在了对方腰部的缝隙之中。
“你把这个拿着。”
趁对方防御的间隙,姜羽感觉到手心正被安青昼塞进一团丝线。
他往那里望去。
是几十缕金灿灿的发丝;那恐怕是她刚刚趁着站起身来的时候,强行用剪刀剪断的。
“接下来由我牵制它,你来杀死他,能相信我吗?”
姜羽点了点头。
“听着,我的发丝只有我和暴雨能够破坏;那个仿生人的弱点是关节,还有力气,你懂的吧。”
姜羽再次点了点头。
就两人手上的武器,是绝对不可能硬碰硬杀死一只金属骨架的仿生人的;它们只能尽可能限制对方的行动。
那家伙的力气很大,但这同样可以是一个劣势:就和那匹狼一样,它不会理解何为“神性”。
“你看看这边呢?”
姜羽冲了上去。
他感觉自己的战斗本能正在重新苏醒,那是在末日结束后,便被他深深前藏起来的,原本不会再提起的血腥记忆。
用鱼叉横挡住对方的手臂,预判对方会向下发力,提前松开武器。
快速飞起一脚,尝试将对方的平衡打破,然后趁势绕到身后,举起藏在袖子里的美工刀。
“...”
金属的碰撞声。
他感觉自己被重重砸飞了出去;仿生人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但这就足够了;真正的战斗都是一瞬间就定出胜负的。
他提起手中的丝线。
安青昼的发丝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捆在了手腕之上;而仿生人早就因为火烧失去了大面积的皮肤与脂肪层。
想在在刚刚的动作之中将发丝缠进对方的腿关节处,简直轻而易举。
“给我...跪下...”
他这么吼出中二的话语。
这是刀疤男的口头禅,直到下意识吼出那句话后他才缓缓回想起来;他用力提起手腕,意识到自己正和对方陷入一场拉扯之中。
奇怪的是,预期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轻松的、甜腻的香气。
是水晶宝宝和糖果混杂起来的味道。
他看向自己的手腕,发现金发已经深深陷进了其中;胶状物蜂拥着挤压而出,就好像神的伤口正在不断往外流出浓水。
“啊啊啊!”
他下意识放低了重心。
那同样是他的战友教会他的,当然,那已经是在刀疤男死去很久之后的故事了。
他整个人埋入水里,乏力的恍惚中,甚至整个视角都旋转起来。
正不断使用箭矢牵扯的安青昼,一旁正缓缓爬起的老修女;浑身毛发竖起的仿生人怪物,还有漫长的走廊隧道。
它们如同风车的扇叶一般开始旋转,交融,似乎一瞬间风吹过来,世界便崩塌了。
“咔哒。”
然后是一声脆响。
仿生人的形影矮了下去;它跪倒在水中,左边的小腿被被截断,彻底失去了平衡。
“就是现在!”
安青昼踉踉跄跄跑了过来。
她跳到对方不稳的背上,用手中剩余的金发牢牢捆住对方的脖颈:那里同样模仿着人类的结构坐了关节。
她和终于醒来的老修女共同撕扯起那只怪物,一柄生锈的美工刀则最后挡住了仿生人挥舞的手臂。
“三!”
姜羽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二!”
他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攥住安青昼的胳膊,一起向后用力。
“一!”
一股电流从那仿生人的脖颈中传出。
记忆噼啪作响。
红的绿的烟火再次涌现出来;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烟花盛开的田野里。
一颗机械脑袋滚进了水中,随即便彻底没了动静;廊道里充斥着嘈杂的呼吸声。
“成功了!”
安青昼最先欢呼起来。
仿生人已经彻底死去了;它的头部电路被切断,意味着所有在培养罐中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接下来,只需要找一个干燥的地方,用一把火彻底把它烧干净就可以了。
“等一下...姜羽,你怎么了?”
他于是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两只手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宽大的校服袖管里,只露出两截硬生生的手腕断面。
无数的水晶宝宝则在上方生长着。
它们模拟出肌肉的纤维,搭建出手指的弯曲,然后相互粘连在一起。
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