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给我滚出来,快点!”
农场主怒气勃发,他举着手中的狼枪向天扣动扳机,炸响声在周围回荡。
枪声落下的那一霎,奴隶房乱糟糟一片,多为奴隶的恐惧声。随后,唯一担负看守责任的保镖发出怒喝“安净,不准乱!”
说完,他狼狈的胡乱套上衣服,紧握着手枪钻出奴隶房,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农场主。
此刻的农场主脸色发白,直勾勾地盯着远方,保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顿时尖叫出声。只见棉花地的最南端正燃烧着熊熊大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在风的助力下正四处蔓延。
他发出哀嚎的惊叫,道“哦,上帝啊!”
农场主回神,他一把抓住保镖的衣襟,语气极快道“里克,快,让里面的奴隶滚出来,让他们带上水桶,立刻去救火!”
他的眼眶发红,布满血丝,身体因为预估后的损失而发抖,他拎着狼枪,给出最明确的指示“把铃铛给黑奴挂上,时刻关注着他们,别让他们趁着救火的机会趁乱跑了。
黑夜对他们有利,一定要紧紧盯着他们!”
“契约奴呢?契约奴怎么办?”里克慌张大叫。
“契约奴不敢乱跑,他们的的身份证明在我这里,蠢货!”农场主大骂。说完,他转身向外走,边走边大喊“一定要看紧黑奴,别让他们趁乱跑了!”
“先生,你去干什么?”里克有些慌张,他不认为自己一个人能搞定。
“我去叫人来帮忙,东边修建铁路的营地有帮忙的好手!”农场主扭头看他,认真道“肩负起你的责任来,别让我失望!”
他翻身上马,将狼枪塞进马袋,挥舞着马鞭向外面飞驰而去。
里克顿时扭头看向着火的方向,他清楚地记着农场与岩石山紧挨,而岩石山上最多的植物就是松树!可他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打雷闪电,松树会自我燃烧。
护院的德牧在主人走后发出狂吠声,里克扭头看它,对方立刻安静下来,摇晃尾巴。
刚才他就听见德牧在狂吠,但没当回事,想来应该是德牧发现了火光,开始示警。
来不及多想,里克立马钻进奴隶房,他在储物箱里拿出三只铃铛,动作麻利的将床从门前挪开。他拿起煤油灯,先是弯腰从门上孔洞向里张望,在确定没有人躲在门后对他下手后,果断用钥匙打开门。
看着大通铺上躺着的两名契约奴,里克狠厉道“滚起来,去院子里拿上木桶和木盆等着我!”他抬起枪亮给众人看,道“别犯蠢!”
佩尔·福布斯麻木的坐起身,但因动作太慢,被同为契约奴的同伴猛地推了一把,对方骂道“动作快点,别让里克先生再说第二遍!”
这声讨好没有引起里克的回应,这是他最看不起契约奴的地方,底层的人不知道团结,只知道相互攻讦,这辈子都不会有大出息。
佩尔·福布斯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的加快动作,在里克的注视下跑出奴隶房。
契约奴的身份让他看不见任何希望,在美国的法律规定中,契约奴受法律保护。那些无法承担从欧洲到美国旅费的人为满足自己对自由的向往,会成为契约奴,然后用5-7年的时间无偿为奴隶主打工。
法律还规定,契约结束后,契约奴会从奴隶主这里获得一笔酬劳,以回馈对方在这些年为奴隶主做出的贡献。但是,往往这笔钱不会太多,甚至根本买不来自由!
最操蛋的是,奴隶主可以抓住契约奴没有人权的漏洞,死命的压榨契约奴,在契约结束之前将契约奴累死,这不触犯任何法律。
现如今,佩尔·福布斯感觉就是这样,他可能活不到契约结束之后。他忽然很想念斯文·海因里希和里安·斯图亚特,这两个来自德国的同乡相比于他,很是自由。
里克等两人离开后,拿起钥匙去开第二道门,门内住着的便是黑奴了。
他走进屋内,举着煤油灯,仔细去看才找到了蜷缩在墙角的黑奴。他一把抓过黑奴中最小的孩子,对方才四岁,但优异的基因已经开始显现,长的颇为健壮。
小黑孩胳膊被攥得生疼,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他嚎啕大哭,里克根本不管对方如何哭嚎,这不会让他生出丝毫怜悯。
他将对方举起,吊在半空,将铃铛丢在大通铺上,以威胁的口吻道“将铃铛挂在脖子上,像狗一样!不准摘下铃铛,如果被我发现,我就切掉这个小黑鬼的手指!
如果你们谁敢跑,我就将他丢进狗笼去喂狗!”
三名蜷缩在角落的黑奴掉眼泪,但不敢有任何忤逆的举动,她们被里克紧盯着跟出奴隶房,催促着他们往南边的火灾现场跑去。
棉花的收获期并不固定,因为同一株棉花杆上的棉花不是同时绽放的。
所以在采集棉花的时候,奴隶会一轮又一轮的采集棉花,直至将棉花收集干净。在这一过程中,棉花杆会从青藤状态变得干枯,如果不在最快时间内摘完棉花,一把火很难点燃。
距离着火现场老远,里克便能感觉到迎面扑来的滚滚热浪,奴隶们在这里裹足不前,有些退缩。
里克立刻开枪,枪声将众人吓了一跳,他大吼道“快点,惫懒的贱种们!”他先是喝骂,然后威胁的看向契约奴,道“动起来,该死的讨债鬼。从现在开始,损失的每一株棉花都记在你们身上!”
佩尔·福布斯心里升起无名火,另一名契约奴则是心如死灰,面露哀求。两人扭头就往莫塞德河边上跑,先是将自身打湿,然后端起水盆往火情的方向跑。
孩童的哭嚎声响起,黑奴们也摇晃着铃铛学着契约奴的模样去灭火。她们不得不行动起来,因为里克正在拧她们的孩子。
火势越烧越快,里克只能一边威胁着奴隶一边往后退,他眺望远处,只见岩石山的大半区域都已经被点燃,火势比这边更盛,一阵风吹来,滚滚浓烟熏得他睁不开眼,迫使他脱掉上衣,浸泡着水捂在脸上。
盛开的棉花在火焰的舔舐下眨眼消失不见,而奴隶的救火看的尤为可笑,这点水简直杯水车薪。
二十多分钟后,远处终于响起了乱糟糟的奔跑声,里克扭头看去,只见农场主骑着夸特马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大批劳工。
农场主高声呼喊“我会给你们每人50美分的报酬,并供应一顿带有一颗鸡蛋早餐,你们不能偷懒,必须全力帮忙!”
人群响起乱糟糟的应和声,语种多样,爱尔兰语、法语、德语都有,其中华人占大多数,但他们大多沉默寡言,只是撸起袖子开始跟随其他人干活。
看着迅速吞噬棉花杆的大火,农场主心里在滴血,他跟华尔街的棉花商人有过协议,签过期货合同,如果今年的棉花不能达标,能亏掉他半条命。
他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场面,将近百人在疯狂救火,还没遭殃的棉花被踩的到处都是。农场主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里克,带人砍出一片隔离带,快去!”
里克找回了主心骨,他连连点头,驱使着几个人去拔棉花杆。
农场主下了马,接过里克的担子,他循着铃铛响起的位置走去,甩动手中长鞭抽打在黑奴身上,催促道“你们这些该死的懒猪,抓紧动起来!”
这算是指桑骂槐,他没法去骂那群劳工,但借着骂黑奴的名义去表达自己的态度他还是敢的。农场主表达了他的态度,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让在场帮忙救火的人动作快了几分。
佩尔·福布斯拎着木桶艰难跑着,他每次都得走好长的一段路,装满水之后折返回去,来回几趟就能让他累的受不了。
但他不敢停下,如果被农场主发现,他会被泄愤,吊在树上抽是最简单的惩罚。他对未来看不到任何希望,但这不意味着他有面对死亡的勇气。没有人会招惹生气的农场主,尤其是他这种没有人权的奴隶。
他有些气喘,浓烟又将他呛得咳嗽,他不敢停下脚步,却又觉得手中的水桶越来越重。
忽地,他只觉手中拎着的水桶一轻,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烂外衣,蓬头垢面,头戴毡帽的男人跟他一同拎起了水桶。
佩尔·福布斯只觉轻快了不少,他感激开口“谢谢!”
“没认出我来?”对方露出笑容,语气轻快。
佩尔·福布斯怔了怔,他只觉这个声音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对方拎着木桶向前走,他被裹挟着跟上,尽量快走几步,盯着对方的双眼,惊诧道“斯文·海因里希?”
“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跟着罗曼·汤普森去了南湾?”佩尔·福布斯极为不解。
“出了些变故,罗曼·汤普森死了!”斯文·海因里希语气平常的说出了这句话,他盯着佩尔·福布斯的眼睛,防备着对方的动作,一旦有不利的举动出现,他会立刻给对方一刀。
佩尔·福布斯猛地变了脸色,他突然涌现出了力量,似乎想要夺过水桶,道“你疯了,罗曼·汤普森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被农场主发现,无论罗曼·汤普森是不是你杀的,你都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斯文·海因里希轻笑,佩尔·福布斯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好,那么后续可以试着合作下去。
他抓紧水桶的提手,没给对方夺走的机会,语气认真,充满了通情达理,他与对方对视,道“我回来的原因有很多。
你是其中之一,我想救你!”
佩尔·福布斯呆住,千言万语堵在口中,怎么也说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