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瑶将头轻轻靠在苏长青的后背,小巧的琼鼻轻嗅着这份暌违了近百年,却又无比熟悉的安宁。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山风吹过古松的沙沙声。
苏长青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雕像,任由师妹在他身后寻求片刻的慰藉。
良久,直到顾清瑶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他才用一种依旧平淡而带着一丝暖意的声音,轻轻开口:
“山顶风大,夜深了,回去吧。”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温馨,也将顾清瑶从脆弱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
她有些慌乱地直起身,退后半步,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好。”
两人沉默地走在下山的小径上。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师兄,”最终,还是顾清瑶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依旧带着一丝失落,“这次外出,我去了东海的丹元岛,可还是……没能求到高阶的破境丹。”
苏长青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直将她送到洞府门前,苏长青才停下脚步,看着自己这位为自己奔波了无数岁月的师妹,认真地说道:
“清瑶,安心修炼便是。我的道,我自己会走下去。”
这句话,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顾清瑶怔怔地看着他,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好’字,目送着师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
次日,苏长青离开了望月崖,前往宗门重地——藏经阁。
要炼丹,先有方。
他此行的目的,是丹药中最基础的气血丹的丹方。
倒也不是他不想要更高级的丹方,主要是在整个青云宗内,也就这一张老宗主往年带回来的丹方。
况且,以他现在的基础炼丹术,哪怕是有更高级的丹方,他也看不懂,更别说根据丹方炼制出丹药了,好高骛远不是他的性格。
走在宗门的小径上,他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想当年,他还是那个卡在瓶颈,不被重视的长老时,想要查阅一些稍稍珍贵的典籍,都需要向老宗主申请,经过层层审批,手续繁琐。
而如今……
“弟子参见苏师叔祖!”
还未到藏经阁门口,一名正在巡逻的内门弟子见到他,便立刻停下脚步,远远地躬身行大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激动。
苏长青微微颔首,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弟子皆是如此。
他来到藏经阁前,负责看守的轮值弟子见到他,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连忙上前行礼:“弟子……弟子参见苏长老!不知长老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我来寻那张当年由老宗主带回来的气血丹的丹方,以及宗主同时带回来的那尊废弃的赤铜炉的存放记录。”苏长青平静地说明来意。
“丹方?”那弟子一愣,随即面露难色,“回禀长老,丹方存放于内阁,按规矩,需要……需要传法长老的手令才能……”
不等他说完,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藏经阁那幽深的门内悠悠传来。
“让他进来。”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轮值弟子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道:“是!”
随即对苏长青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中的敬畏更深了。
苏长青对此并不意外,他迈步走入有些昏暗的藏经阁,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仿佛万年不变的身影——一个身形佝偻,正在用竹扫帚不紧不慢扫着地的灰衣老人。
没有人知道这位灰衣老人的来历和姓名,苏长青年轻时,他便在了。
如今百年过去,他依旧是这副模样,仿佛与这座藏经阁融为了一体。
“见过前辈。”苏长青对着老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
老人扫地的动作,有那么一刹那微不可查的停顿,他那几乎要被皱纹淹没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缝,浑浊的目光落在了苏长青身上。
“嗯。”
他只是应了一声,便继续扫地,但心中却生出一丝波动。
‘这股气息……暮气之中,竟透着一股枯木逢春的新生锐意……百年前,他倒也算是一届天骄,可惜了……如今,这是回光返照,还是真的……觅得了自己的道?’
苏长青没有多言,径直走向存放杂记的区域。
而那守阁人,也没有再阻止。
很快,苏长青便从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古朴的木盒。
打开,里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由不知是何种兽皮制成的卷轴。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丹方的一瞬间,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主线任务开启:炼丹师的第一步!】
【任务描述:你已获得气血丹丹方,请开炉炼丹,证明你的潜力!】
【任务奖励:将根据最终炼制出的丹药品级进行结算。品级越高,奖励越丰厚!】
苏长青不动声色地收起丹方,又从另一册记录中找到了那赤铜炉的存放地点——杂物殿。
他对着守阁人的方向,再次躬身一揖,随即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守阁人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那扫地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半分。
……
半个时辰后,望月崖。
苏长青凭着守阁人默许后,从藏经阁内取出的令牌,顺利地从杂物殿领回了那尊被弃置了近百年的赤铜炉。
丹炉入手,入手处一片冰凉,上面遍布着蛛网般的裂纹,炉身上的符文也早已黯淡无光。
在不远处巩固修为的林枫,看到自家老祖扛回来这么一口破炉子,也是满心不解,但却不敢多问。
那正在古松下打着盹吞吐灵气的三尾玉瞳狐,也睁开了眸子,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苏长青身边,用它那双灵动的双眼兴致勃勃地探究着这个炉子是什么东西。
见三尾玉瞳狐凑了过来,苏长青便将手里的丹炉放下,打开丹炉给三尾玉瞳狐瞧了一眼丹炉里面,笑着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小馋猫,里面没吃的。”
三尾玉瞳狐见里面确实空荡荡的,并没有放着好吃的东西后,三条高高摇晃着的尾巴才落了下来。
然后摇晃着脑袋,将苏长青的手甩下去,像是在反驳苏长青说它是小馋猫,又像是在说这个丹炉不能吃,没意思,然后才兴致缺缺地又回到了古松下再次打起了盹。
苏长青见三尾玉瞳狐这副极具人性化的样子,失笑地摇了摇头:
“这小东西...”
自那天苏长青将三尾玉瞳狐带回来后。
它虽然没有给苏长青带来了什么实际性的帮助,但也多少让这往日清冷的望月崖多了几分温馨。
见三尾玉瞳狐对这丹炉没了兴趣,苏长青这才伸出手掌,贴在了丹炉的进火口。
“嗡——”
一股精纯无比的灵力被他缓缓注入,如同一股清泉,精准地冲向炉内那条堵塞的核心导灵脉络。
淤积了百年的杂质与废气,被瞬间荡涤一空。
炉身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那些黯淡的符文由下至上,重新亮起了温润的微光。
丹炉,堪用。
苏长青盘膝而坐,取出气血丹所需的三种最基础的药材,深吸一口气,开始了穿越百年来的第一次炼丹。
他遵循着基础炼丹术的法门,掐诀,生火。
一簇橘红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升腾而起,送入丹炉。
然而,理论与实践终究有别。
噗!
第一株凝血草刚一入炉,苏长青对火候的控制出现了一丝微小的偏差,炉温骤然升高,凝血草瞬间化为一撮黑色的飞灰。
第一次,失败。
对此,苏长青并不意外。
他知道,系统给的是知识,是让他拥有了成为炼丹师的资格,但从知道到做到,中间还隔着一层名为经验的窗户纸。
系统终究是没有跟游戏那般便利,只需点点技能就可以炼出丹药来。
他依旧需要去练习炼丹,去理解这些炼丹的知识。
苏长青面不改色,清理丹炉,取出第二份药材。
这一次,他完美地控制了火候,顺利地将三株药材提纯成了三团色泽各异的药液。
但在将它们融合的最后一步,三种药液刚一接触,便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在炉内发出一声闷响,化为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
第二次,失败。
……
接连数次,皆是如此。
苏长青没有丝毫气馁,反而愈发平静。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急于开炉。
脑海中,那股由系统醍醐灌顶般注入的庞大基础炼丹知识洪流,被他再次调动起来。
他将刚才数次失败的经验,与这些理论一一印证、对比、推演。
“原来如此……丹方上说,融合时需等三息,但这三息,并非定数,而是要根据药液灵韵的波动来定……我之前,太过于刻板了。”
“还有这火候,时强时弱,其变化的节奏,才是关键……”
不知过了多久,苏长青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里,之前的些许尝试与茫然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了然于胸的自信与沉稳。
他清理好丹炉,将最后一分药材郑重地摆在身前。
而后,再次伸出手,一簇全新的火焰,在他的掌心悠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