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顾知新的自嘲，沈疏桐嘴角微微上扬，觉得他颇为有趣。
学弟的幽默感，已不止一次令她忍俊不禁。
但片刻后，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打字：
【桐桐】：抱歉，学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故知新】：开个玩笑，学姐，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像学姐这么和蔼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故意打击别人？肯定只是无心的啦！
沈疏桐白皙的脸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
略显窘迫的眼神，配上圆框眼睛，显得格外呆萌可爱。
【温故知新】：学姐编程这么厉害，一定是从小就特别热爱计算机吧！
顾知新趁热打铁，继续套话。
【桐桐】：其实……也不是。
【桐桐】：我是本科开始才接触编程的。当初选择这个专业，更多是因为它的就业前景不错。要说热爱，倒也谈不上。
【温故知新】：我也一样！（握手）
顾知新飞快地敲下这句话。
他可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因相似的经历而与一个纸片人产生共鸣。
莫非这游戏的恋人是给我量身制定的？
他喵的，破游戏为了骗氪，居然又在偷偷窃取用户个人信息！
信不信我现在就打12377举报你！
……等等，你说你能给我药水？还能送我超能力？
哦，那没事，当我没说。
如今大数据时代，谁还不是个没有隐私的三体人啊！
【温故知新】：要不是想着学计算机能赚钱、文科没啥出路，我才懒得天天对着满屏bug干瞪眼，早转头去学民俗学心理学考古学了。
【桐桐】：（猫猫捧腹大笑.gif）
【桐桐】：是啊，要是没有经济压力，也不用考虑家人的期待，谁愿意整天和代码较劲呀。
【温故知新】：那学姐的理想职业是什么呢？（好奇）
看到他的消息，沈疏桐本能地想回一句：“我想做个科学家。”
几乎每个学习好的小孩，都梦想做过科学家。
沈疏桐自然也不例外。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是“被梦想”做个科学家。
小时候她成绩优异，母亲常常对人炫耀说：“我家孩子将来可是要当科学家的。”
有时还会指着路边的清洁工、交通协管员、小摊贩、邮递员、出租车司机、照相馆老板等等，对她说：“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将来就只能干这些。”
似乎在母亲眼里，除了科学家，其他职业都毫无社会地位，low得不能再low。
久而久之，沈疏桐心里头也逐渐认定：我应该成为一名科学家。
其他职业都是错的。
只有科学家才是对的。
可就在不久前，她博士毕业，没能进入高校，而是去了工业界。
那一刻，她心里充满了沮丧和愧疚，总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然而，不知为何。
当她的手指落在手机键盘上，最终输入的，却是另一段话——
【桐桐】：我想做个摄影师，拿着相机，去世界各地拍很多很多好看的照片。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刻，向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吐露出内心深藏已久的念头，她竟感到一阵莫名的畅快。
仿佛自己成了那位对着树洞低语“迈达斯国王长着驴耳朵”的理发师。
【温故知新】：听起来好浪漫。
【温故知新】：话说，学姐你平时有在拍照吗？有没有作品可以让我这个摄影小白膜拜一下？（双手合十）我发誓，绝对不是为了夸你，完全是出于严肃认真的学习态度！（滑稽脸）
桐桐又一次被他的幽默感逗乐了。
Q版小人掩面轻笑，随即干脆利落地甩来十几张照片——
路边的小猫、清晨叶尖的露水、栏杆投在楼梯上的影子、延伸向远方的铁轨……
都是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事物，却在她的镜头下展现出诗意的美感。
26岁的她，早已尝过这个世界的苦，甚至一度走到自杀的边缘。
可即便如此，她仍葆有一颗纯真的少女心，在这令人窒息的世界里，捕捉到那些细碎而珍贵的美好。
“这AI生成图像的水平竟然还挺不错，”顾知新暗自评价，“比别的AI逼真多了！”
【桐桐】：学弟太谦虚啦，你可不是什么摄影小白。你拍的那张“怪兽云”，不是也挺有感觉的吗？（咧嘴笑）
【温故知新】：那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更多的时候，我给前女友拍照，都得蹲马步找角度半天，拍出来的照片还是会被骂一句“直男审美啊你？”
王欣怡特别喜欢拍照。
过去不管走到哪儿，都要拉着顾知新当她的专属摄影师，摆各种造型，拍个不停。
可照片拍出来，她又总是各种嫌弃——
“你要蹲下从下往上拍啊，这样才显腿长！”
“你怎么能从下面往上拍？把我脸都拍成嫩牛五方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个角度显胖！”
“……”
顾知新有时候真的很无辜。
他只是个拍照的，又不是魔法师，真没法把一个普通人直接变成明星级大美女。
每当他无奈解释：“我真的在尽力拍了……”
王欣怡必定翻个白眼回怼：“尽力你个头！看看我给你拍的，多帅！”
——呵，那可不是你拍得好，是哥360度无死角的帅。
换成别人，被你那死亡角度一拍，直接进表情包素材库了。
沈疏桐又一次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桐桐】：拍人像确实不容易，镜头畸变经常会让照片看起来比真人胖，而且还得看拍摄对象的底子，光有技术也不一定能把人拍好看。
她发这条消息，本意是想鼓励一下学弟。
可发出去之后，她又读了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在阴阳学弟的前女友长得不好看？
万一那位前女友是学弟心里的白月光，占据着重要的位置，那岂不是反而惹他不高兴了？
正当她准备点下“撤回”的刹那，顾知新的消息发来了——
【温故知新】：学姐不愧是专业摄影师，你太懂我的难处了。
沈疏桐放下手指，悄悄松了一口气。
…………
两人从摄影聊起，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深夜。
沈疏桐从小到大，还从未和谁连续闲聊过这么久。
更别说对方还是个异性。
对她这种从小被禁止早恋的母胎单身乖乖女来说，无疑是一种陌生又刺激的体验。
就像别的女生第一次去夜店蹦迪，带着几分做坏事般的忐忑，又隐隐有些兴奋。
不得不说，学弟情商高，又很有幽默感。
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
每当她开始怀疑自己说错话、陷入患得患失时，他总能用几句轻松的玩笑巧妙化解尴尬。
作为一个“i人”（内向性格者），她一向觉得社交非常耗费精力，平时和人说几句话就会感到心累。
但和学弟聊天，却出奇地轻松自在。
她今天笑的次数，甚至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直到午夜十二点，她才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聊下去了。
她自己倒无所谓，上班之后早就习惯了天天熬夜。
但学弟还是个大学生，还在长身体的年纪。
她记得一篇科普文章说过，男性熬夜受到的伤害比女性更大——
更容易引发心血管疾病、脱发、肥胖，甚至性功能衰退……
他可不能熬夜！
【桐桐】：时间不早了，学弟，早点休息吧，别熬太晚~
她原本还想补上一句：“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
可打完字后又犹豫了——对异性说这种话，会不会显得有些暧昧了？
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删了。
【温故知新】：学姐也早点休息！
【温故知新】：对了，学姐，明天我还能像今天这样，来向你请教问题吗？
【桐桐】：当然可以。
【温故知新】：那学姐晚安啦，明天见！
【桐桐】：（挥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