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把一只白生生的手伸到他面前。
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生得圆润可爱，淡粉色的指甲盖下隐约可见一弯小小的月牙。
顾知新望着这只手，仿佛看见了一朵晨雾中绽放的、纤尘不染的白玉兰。
他握住它，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笔尖滑过，细腻的肌肤微微凹陷，留下一道道深蓝色的墨迹。
“好痒。”
少女不禁缩了缩手指，忍不住轻轻笑出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但又似乎担心影响到他写字，身子紧绷，一动也不敢动。
“你是学乐器的么？”
写完后，顾知新问道。
她的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肉眼难以察觉，却在触碰时能清晰感受到。
他想起自己曾学过一段时间吉他，左手因反复按压琴弦，长出老茧，又一遍遍脱落。那种灼热的疼痛感，至今记忆犹新。
“嗯，”少女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小小的得意，“钢琴、小提琴、长笛、琵琶……这些我都会。”
“那你可真厉害。”
“谢谢夸奖。”
顾知新看了看手表，发现约定的补课时间已经临近，不能再在这里陪她闲聊了。
“我稍后还有点事，得先走了，我们之后再联系。”他说道。
“再见，小哥哥！”
少女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接着，她又向柜台后的老板娘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他的钱，我帮他付了。”
看她这副模样，显然是这家超市的常客了。
老板娘会意地点了点头，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仿佛在告诉她：“你的小心思，我懂。”
…………
顾知新离开超市后，少女那声嗓音清甜的“小哥哥”，仍在他耳畔萦绕。
不知为何，少女的声音让他感到几分熟悉，仿佛曾在某个地方听到过。
但具体是在哪里，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
华庭一号小区实行极为严格的安保管理制度。
所有访客在进入小区前，必须由住户提前通过物业系统完成实名报备。
顾知新抵达时，首先被要求出示身份证明。待身份核验无误，保安才予以放行，并为他发放一张临时通行证。
即便如此，他仍不能随意行动——前往目的地途中，需由保安全程陪同，仅能在预约楼栋及公共区域内活动，严禁擅自进入其他住户区域。
保安还再三叮嘱，为保障住户隐私，小区内禁止擅自拍照或录像，违者将被立即请离。
管家张姨已在楼下等候。
见到顾知新时，她脸上浮现出歉意的神色，快步上前解释道：
“实在抱歉，顾同学。小鱼这孩子太调皮了，今天突然闹脾气，不肯补课，偷偷溜出去，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她以前也干过不少次这种事。
“你先上楼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已经派人去找她了。
“哦，对了，在你等待期间，我们也会照常支付报酬的。”
听到这话，顾知新微微一笑，表示没关系。
心里却暗暗道：梁教授果然没说错，这可真是个捣蛋鬼大小姐。第一次上课就逃课，难怪之前的四个家教都被她气走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这位叫“小鱼”的大小姐晚点回来，甚至干脆到天黑都不回来，岂不是更好？
这样一来，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松白拿一笔钱。
…………
小鱼大小姐的家位于第二十三层，单套面积超过600平方米，四周环绕着落地窗，几乎无死角地俯瞰城市与大海。
一进门，便有训练有素的佣人迎上前，接过顾知新的外套，放入专门的衣帽间。
继续往里走，设有健身房、影音室和红酒窖，厨房则分为中厨和西厨两套，各有厨师忙碌其中。
顾知新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张姨热情地为他端来茶水，在他对面落座，嘘寒问暖，称他是滨海大学的高材生、梁教授的得意门徒，把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禁暗暗感慨，只怪自己以前没做过豪门的家教。
以豪门管家的专业素质，怎么可能让客人渴着？
先前特地去买矿泉水，实在是多此一举了。
等等！
想到矿泉水，顾知新紧接着便想到了那个鬼鬼祟祟躲在超市里的少女。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她不会就是小鱼吧！
如果真是她，那么她藏在货架后，不让我出声、不让我泄露她的下落、还付给我“封口费”……
原来，竟是为了逃我的课啊！
这也太巧了吧！
“砰——”
就在这时，屋门再次打开了。
两名体格健硕的女保镖一左一右押着一名身穿紫色卫衣的少女走进室内。
少女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挣扎动作不停甩动。
正是顾知新在超市遇到的那位！
她满脸不情不愿，像一只落入蛛网、拼命扑腾的紫蝴蝶。
“……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才不要补课！”
“……之前那些家教，一个比一个差劲，讲课无聊得要死，还总板着脸训人……”
“……跟她们上课，还不如让我去睡觉！你们这回找的，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两个保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径直拉着她往屋里走去。
张姨听到她的话，连忙神色歉意地向顾知新解释道：“小鱼大小姐一向脾气不太好，说话也比较直率。她只是对之前的家教不太满意，跟顾同学你没关系，你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没关系，我能理解，”顾知新笑了笑，“我上高中的时候，也曾痛恨父母逼我去补课，天天在背地里埋怨他们。待到高考出分后，才明白他们的一番良苦用心。”
似乎是顾知新的声音让少女感到几分耳熟。
她循着声音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再一次在半空中交汇。
“你——”
“你——”
皆是欲言又止。
少女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顾知新先前写下的字迹。
“怎么会是你？”她呆怔几秒，终于开口。
“不可以是我吗？”顾知新微笑着反问。
他站起身，径直朝少女走去，向她伸出一只手：
“你好，小鱼同学！我叫顾知新，滨海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你的新家教。
“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