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帝王一生 第5章 与鬼同行

作者:畅想一切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9 13: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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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刘芒彻底成了山林里的野人。

渴了,他就踉跄着扑到山涧边,或者找个积着雨水的小水洼,不顾水面上漂着的落叶和青苔,像牲口一样把脸埋进去,贪婪地舔舐那带着土腥味的浑浊液体。

有时候水洼太深,他就趴在地上,伸长脖子用舌头够,下巴和胸口都沾满了泥,活像只拱地的猪。

饿了,更是难熬。

他在林子里瞎转悠,眼睛像鹰隼一样盯着地面,看到能嚼的草根就挖出来,在衣服上蹭蹭泥,塞进嘴里使劲嚼。

那些草根大多带着苦涩味,有的还带着刺,扎得喉咙生疼,他也只能硬往下咽。

运气好时,能在灌木丛里找到些野果,红的、紫的、青的,不管熟没熟,只要看着不像有毒,就摘下来往嘴里塞。

青果子酸得他牙床发麻,涩得舌头都打不了弯;熟透的果子往往被鸟啄过,带着虫眼,他也毫不在意,连核都想嚼碎了咽下去。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常常闹肚子,有时候蹲在灌木丛里,拉得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在地上等死,等缓过点劲来,又拖着虚浮的脚步继续走。

夜里是最磨人的。山林里的夜晚比村子里冷得多,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

他不敢找开阔的地方,只能钻到粗壮的树洞或者陡峭的岩缝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外面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有时近得仿佛就在耳边,那低沉的咆哮能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吓得他大气不敢出,紧紧攥着那把旧锄头,手心全是汗,整宿整宿地睁着眼,直到天快亮了才敢打个盹,梦里都是被猛兽追咬的场景。

不过半个月,他就瘦得脱了形。原本就不算壮实的身子,如今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像两个黑洞,颧骨高高凸起,胡子拉碴地糊了满脸,头发纠结成一团团,上面还沾着草屑和泥。

身上那件本就补丁摞补丁的褂子,现在更是被树枝刮得成了一条条的破布条,勉强能遮住身子,露在外头的胳膊腿,布满了伤口和淤青,新旧交叠,看着触目惊心。

他不敢生火。哪怕夜里冻得瑟瑟发抖,哪怕找到能烧的枯枝,也绝不敢点燃。火光是山林里最醒目的信号,他怕引来搜山的官兵,更怕引来那些比官兵更凶狠的野兽。

他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吓得跳起来,手里的锄头几乎从不离身,那是他唯一的武器,也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离刘家洼越远越好。可他一个在平地上长大的庄稼汉,哪里认得山林里的路?

太阳被树叶遮得看不清,星星被乌云盖着,他只能凭着感觉瞎走,有时候走了一整天,发现又绕回了原地。

林子里的树长得都一个模样,怪石嶙峋的山坡也看着差不多,他彻底迷失了方向,像个没头的苍蝇,在无边无际的绿色囚笼里乱撞。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拖着灌了铅的腿,走在一片乱石坡下,脚下的碎石硌得他脚底的伤口生疼。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眼角突然瞥见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似乎有个黑黢黢的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去,看着极其隐蔽。

刘芒心里一喜,这可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他这几天都在露天过夜,风吹雨淋,浑身骨头缝都疼。

他拄着锄头,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刚想弯腰钻进去,洞里却猛地传来一声嘶哑的低吼:“谁?!”

那声音又突然又刺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吓得刘芒魂飞魄散,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撞在岩石上,他转身就想跑,双腿却因为惊吓和虚弱,有些不听使唤。

“站住!再动…咳咳…老子弄死你!”洞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喘息,显然很虚弱,但那股子狠厉劲儿却没减,像受伤的狼在警告。

刘芒的脚步顿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借着洞口透进去的最后一点夕阳余晖,眯着眼往洞里瞧。只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影,背靠着洞壁,一动不动。

那人头发胡子长得像一蓬乱草,粘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泥垢,根本看不清模样。

他身上裹着的布片比刘芒的还要破烂,几乎就是一堆烂麻,勉强遮住要害。

最显眼的是他的一条腿,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角度向外撇着,裤腿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深褐色,肿胀得比另一条腿粗了一倍,伤口处似乎还在往外渗着脓水,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顺着洞口飘出来,让刘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是个同样在逃命的!

而且看这样子,伤得不轻,快不行了!刘芒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但警惕心丝毫没减。

他握紧锄头,把锄头刃对着洞口,哑着嗓子说:“俺…俺也是路过,就是想找个地方歇脚,没别的意思。”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木头,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嗓子早就哑了。

洞里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那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偶尔忍不住发出的咳嗽声。刘芒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像探照灯一样打量着他,评估着他的威胁。

过了半晌,洞里才传来一声虚弱的冷哼:“滚进来吧…咳咳…这鬼地方,不是人待的…多一个喘气的,还能壮壮胆,省得夜里被狼拖去当了点心。”

刘芒还是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是逃兵?还是强盗?或者跟他一样,是被抓壮丁逼得跑路的庄稼汉?

但他实在太累了,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风也渐渐大了起来,远处已经传来了狼嚎。这个山洞虽然简陋,却至少能遮风挡雨,比在露天强多了。

他又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进去。他慢慢挪到洞口,再次警惕地往里面看了看,确认那人没有要攻击他的迹象,才小心翼翼地弯腰钻了进去。

山洞不大,也就勉强能容纳两个人,洞壁是坚硬的岩石,地面还算平整,铺着一些干草,不过已经枯黄发黑,带着霉味。

他选了个离那人最远的角落,放下锄头,靠着洞壁坐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刚一放松,浑身的疲惫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骨头缝里都透着疼。

他闭上眼睛,想歇一会儿,却被旁边那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挣扎着动了动,似乎想换个姿势,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喘了口气,看向刘芒,声音依旧嘶哑:“看你这样子,也是被官兵追的?”

刘芒睁开眼,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在这乱世,两个落难的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山洞里相遇,很多话不用说,彼此也能明白几分。

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戒备,自嘲地笑了笑,笑声牵动了伤口,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放心…老子现在这样子,想害你也没力气…咳咳…这条腿算是废了,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一定。”他顿了顿,喘匀了气,又说,“俺叫赵老栓,以前是…是当兵的。”

“当兵的?”刘芒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充满了敌意和恐惧。他想起了王大哥胸口的那个血洞,想起了那些抢走李寡妇鸡蛋的兵痞,握着锄头的手又紧了紧。

李老栓似乎看出了他的敌意,苦笑了一下:“别紧张…俺不是那些杂碎…俺是…是逃出来的。”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俺们部队被打散了,弟兄们死的死,逃的逃…俺腿受了伤,跟不上大部队,就躲到这儿来了。”

刘芒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信。在他眼里,当兵的没一个好东西。

李老栓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他似乎已经没力气去计较这些了。

他靠着洞壁,慢慢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大概是累极了。

洞外的天色彻底黑了,只有偶尔有月光透过洞口的藤蔓,洒下几点微弱的光斑。

风在洞外呼啸,夹杂着野兽的嚎叫,显得格外阴森。

刘芒看着角落里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又看了看洞口摇曳的藤蔓,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自称逃兵的人,也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一个人在这山林里游荡了。

虽然身边这个人,可能比野兽还要危险,但至少,这冰冷的山洞里,多了一个喘气的,多了一点微弱的人气,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是个彻底被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

他握紧了手里的锄头,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在这陌生的黑暗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今晚,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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