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咳咳……救我……”
阿福徒劳地拍打着对方的手臂,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呼喊。
男人非但没有松手,手臂骤然发力,几道青紫色的勒痕瞬间在阿福脖颈处浮现。
陆长寿心头一紧,当即从怀中摸出枚铜钱激射而出,正中男人的肩胛。
“唔!”
男人闷哼了声,手臂吃痛,瞬间松开了阿福。
不等他有所反应,第二枚铜钱已破空而至,精准打在脚踝。
在惨嚎声中,男人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这两枚铜钱虽来势迅猛,实则并未用足全力,此刻出手也只是为了将其制服,逼问对方的目的。
阿福挣脱了束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到陆长寿身后,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地上的男人:
“少、少爷……他……他不是人……”
陆长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惊讶地发现男人的双手生得极为怪异。
指节粗短,只有寻常人的一半,指甲却是异常粗厚,几乎将整个指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
不等陆长寿细想,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人们嘈杂的呼喊。
白孝成带着十几名家丁冲了进来,家丁们全都手持着长棍,神情紧张。
“看,傻子在那!”人群里有人大喊。
家丁们一拥而上,棍棒齐压,将男人死死按在地上。
“陆公子!白孝成快步上前,脸上满是焦灼,“你没受什么伤吧?”
确认陆长寿无恙,他才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对着空中连连作揖。
“谢天谢地,谢菩萨保佑。”
陆长寿目光扫过白孝成和被制服的男人,沉声问:
“白保长,这究竟怎么回事?”
“唉,都怪我!”白孝成一脸苦涩地说,“冲撞陆公子的,是我们村子里一个傻子。”
“他是傻子?”
“对,他自幼被人抛弃,不仅先天畸形,神志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我见他可怜,便将他留在府上做些简单的杂活。
这几年,他的疯病是越来越重,无奈之下我只得将他关在后院。可今日他却偷跑了出来,险些酿成大祸。
还好陆公子没有受伤,不然孝成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交代了。”
白孝成言辞恳切,表情也显得极为愧疚。
陆长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并未轻信他的这番话。
男人手掌上的奇怪处可以用畸形解释,但手腕处的白毛又怎么说?
这白府上,肯定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地上的男人被家丁们粗暴地架了起来,白孝成厉声吩咐道:
“你们几个赶紧将他带回去,派人轮流守着,这两日务必看紧了,绝不能再让他跑出来。”
说完,他又转向陆长寿,拱手致歉:
“陆公子,实在对不住了。夜已经深了,还请赶紧回客房休息吧。等明日一早,孝成再亲自向陆公子赔罪。”
“无妨。”陆长寿平静道,“只是阿福受了些惊吓,白保长无需太过自责。”
白孝成又转向阿福,微一躬身:
“孝成向阿福小兄弟赔罪了。”
阿福连忙挥了挥手:
“没、我没事……”
白孝成命家丁架着傻子火急火燎的离开了,陆长寿与阿福也返回了西厢房。
重新躺在床上,陆长寿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阿福,你觉得白孝成这个人,怎么样?”
阿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似乎没将刚才经历的危险放在心里。
“白保长啊?我觉得挺好的。他待人客气,也没什么架子。一看就是那种念过书,很有学问的人。”
“那傻子呢,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阿福有些犯迷糊。
“他刚刚掐住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手腕?”
阿福努力地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有看清。少爷,刚才的事你不用往心里去。乡下的傻子疯子本来就多,挺正常的。
我们老家的村子就有一个差不多的傻子,我们平日里都躲他远远的,谁惹着他,他就咬谁。”
陆长寿没有回话,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从入村到遇袭,虽每件事情看起来都不太正常,但硬要解释,也全都说得通。
阿福遇袭,也是因半夜急着去茅厕,才撞上那傻子。
若白孝成真的有心害自己,也用不着选择这种方式。
唯一值得注意的,还是那傻子手腕处的白毛。
但眼下,陆长寿确实无暇过问他人的闲事,追捕在逃的观音教教徒才是当务之急。
就在陆长寿准备睡觉时,他忽然注意到窗边藏着一道影子,像是有人在偷听自己与阿福的谈话。
他表面没有任何异常,故意提高说话的音量:
“赶紧睡吧,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路。”
佯装已经睡下,陆长寿半眯着眼睛,悄悄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窗外的人影忽然晃动了一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长寿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小心探出头查看情况。
只见一名家丁打扮的人正背对着他,身影匆匆,直朝着后院方向走去。
陆长寿身形一闪,悄悄跟了上去。
家丁径直来到后院,推门走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四面的窗户都用木板严严实实地封着,只东侧缺了一块,明显是人为破坏还来不及修补。
陆长寿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蹲伏在树下,透过缺口向房间内望去。
除了刚进去的家丁,白孝成以及被抓回来的傻子,也赫然出现在房间里。
傻子被粗麻绳死死捆在床上,不远处的桌上,还摆着一盘鲜嫩的羊肉。
家丁低着头,恭敬地向白孝成汇报情况。
“少爷,那两个外乡人已经睡下了,你看我们要不要……”
说着,家丁用手比了一个向下劈砍的手势。
白孝成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他们毕竟是从城里来的,也摸不清是什么身份,那个姓陆的我看着不一般啊,还是不要冒然动手了。你一会儿去找两个机灵点的,盯住了他们,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家丁应了声“是”,正准备退下,却被白孝成再次叫住了。
他指向窗上木板的缺口,陆长寿连忙缩身,藏匿在树后。
白孝成的目光闪过一丝狠厉。
“你现在立刻去找人,天亮之前务必将木板钉好,顺便再检查一下其他位置的木板牢不牢固。若再次发生类似的纰漏……”
家丁明显打了个哆嗦,头垂得更低。
“是的……少爷。”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白孝成扬了扬手。
待家丁退出,白孝成端起桌子上的羊肉,将其放在了床头。
紧接着,他又缓缓取下傻子头上的斗笠。
斗笠下,赫然是一张覆满白毛的苍老面孔。
他的眼睛生得极其有特点,眼角细长,瞳孔横直。
就像是一只山羊的眼睛。
白孝成夹起一块羊肉,递到对方嘴边,声音柔和地说:
“爹,该吃羊肉了。今天是您六十岁的寿辰,我特地为您蒸了一只肥羊。”
躺在床上的老人明显十分抗拒,身子不断扭动挣扎。
“爹,吃一口吧。不吃,您这病……好不了啊!”
老人将头别了过去,死死地闭着嘴。
“爹,为了您能长命百岁,请恕孩儿不孝。”
白孝成猛然起身,一手狠狠钳住老人的下颚,强迫其张嘴,另一手用筷子把羊肉直接塞了进去。
“吃!给我吃下去!我让你不吃!让你不吃!”
“呕~”
老人痛苦地想要将羊肉吐出来,却又被筷子无情地捅了回去。
窗外,陆长寿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瞬间想起了曾在神启中所看到的画面。
死羊,一地的死羊。
这白孝成绝对有问题,与观音教脱不了干系。
念头至此,陆长寿再不迟疑,立刻起身退走,以最快的速度悄悄溜回了西厢房。
他一把拉开房门,只见阿福正躺在床上酣睡,呼噜打得震天响。
“醒醒!阿福,快醒醒!”陆长寿急切地摇晃他。
阿福只是含糊地哼哼了一声,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陆长寿直接抄起桌上的水壶,径直将水浇在了阿福脸上。
阿福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有些懵地看着陆长寿。
“啊,少爷?怎么了?”
陆长寿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窗外火光骤然四起。
紧接着,嘈杂的呼喊声从屋外传来:
“不好了,那傻子打伤了少爷,逃跑了。快,各位都别睡了,快起来帮忙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