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淬着幽蓝寒光的弯刀,撕裂空气的尖啸是死亡的丧钟!刺客裹挟的血腥气与殿外风雪一同灌入,冰冷的刀锋精准无比地刺向圈椅中冯小薇毫无防备的心口!
时间在那一刻被拉长、扭曲。
拓跋弘(陈默)目眦欲裂!所有的暧昧、悸动、对时空荒谬的悲怆,瞬间被最原始的守护本能碾碎!他托着冯小薇足踝的手猛地发力,不是松开,而是将她整个人狠狠向圈椅深处推去!同时,他单膝跪地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猎豹般弹起,用自己的胸膛和肩膀,悍然迎向那抹致命的幽蓝!
“噗嗤——!”
利刃撕裂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稠感!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瞬间贯穿了拓跋弘的右肩!鲜血如同怒放的红莲,瞬间染红了他明黄的龙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撞在紫檀圈椅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却死死护住了身后的冯小薇!
“呃啊——!”拓跋弘的痛吼与冯小薇惊骇的尖叫同时响起!
那刺客显然没料到皇帝会以身为盾,刀势受阻,幽蓝的刀尖只没入寸许便被拓跋弘肩胛骨卡住!刺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错愕,毫不犹豫地抽刀!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雾!
剧痛几乎让拓跋弘昏厥,但肾上腺素疯狂飙升!求生的本能和守护身后人的执念支撑着他!在刺客抽刀的瞬间,他左手如电般探出,不顾一切地死死攥住了刺客持刀的手腕!五指如同铁钳,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护驾——!!!”冯小薇(冯太后)的厉喝带着撕裂般的尖利,瞬间穿透了寝殿!
殿外早已被惊动的羽林卫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刀剑出鞘的刺耳摩擦声瞬间淹没了所有!
刺客眼见事不可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猛地发力挣脱拓跋弘的钳制(代价是手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左手一扬——
“咻!咻!咻!”
三道乌黑的、泛着腥气的细芒,呈品字形射向被拓跋弘护在身后、行动不便的冯小薇!是喂毒的暗器!
拓跋弘瞳孔骤缩!此刻他右肩重创,左手刚刚松开刺客手腕,根本来不及格挡!
千钧一发!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暴起的雌豹,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从侧面扑出,挡在了冯小薇身前!
“噗!噗!噗!”
三声闷响!那玄色身影剧烈一震,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是那个心腹老宫女!她用身体做了最后的盾牌!
“嬷嬷——!”冯小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趁着这瞬间的混乱,那刺客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竟在数名羽林卫的刀锋合围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殿门破碎的缺口处闪了出去!只留下一串滴落的、混合着拓跋弘和他自己鲜血的暗红色足迹,迅速消失在殿外茫茫的风雪夜幕中!
“追!给朕追!格杀勿论!!”拓跋弘左手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肩,脸色惨白如纸,却爆发出骇人的帝王之怒!声音因为剧痛和狂怒而嘶哑变形!
寝殿内一片狼藉。破碎的门扉,倒毙的宫人尸体,弥漫的浓重血腥气,惊魂未定的羽林卫。拓跋弘靠着圈椅,身体因失血和剧痛而微微颤抖,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不断滴落,在冰冷的金砖上迅速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冯小薇挣扎着从圈椅中站起,左脚踝的剧痛让她身形不稳,但她根本顾不上!她几乎是扑到拓跋弘身边,撕开他肩头染血的龙袍!那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的幽蓝色泽——刀上有毒!
“太医!快传太医!”冯小薇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她撕下自己玄色深衣的内衬,手忙脚乱地试图为他包扎止血,动作因焦急而颤抖。
拓跋弘却猛地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脸色惨白,额头冷汗密布,但眼神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冯小薇惊惶的双眼:“听……听我说!李冲……未必是叛徒……源贺血书……高菩萨……是饵……是‘九幽’要……要我们自断臂膀!”他每说一句,都因剧痛而喘息,却字字清晰,带着穿透迷雾的冷静!
冯小薇包扎的手猛地顿住!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绝境中的明悟瞬间击中了她!是啊!源贺刚死,指向李冲的血书就出现!高菩萨前脚刚被怀疑,后脚就引来了致命的刺客!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目的——逼他们亲手除掉最得力的助手李冲!自毁长城!
“我明白!我明白!”冯小薇的声音带着哽咽,用力回握他冰冷的手,仿佛要传递力量,“撑住!陈默!你给我撑住!”
太医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处理伤口,清洗、剜去被毒侵蚀的腐肉、上药、包扎……整个过程,拓跋弘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和不断滴落的冷汗,昭示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冯小薇一直紧紧握着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指甲深深陷进他的掌心,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渡给他。
当伤口被层层白麻布包裹好,剧痛稍缓,拓跋弘因失血而昏沉的意识刚刚恢复一丝清明,殿外便传来了内侍监特有的、带着惶恐的通禀:
“启禀太后!陛下!尚书令李冲,于宫门外……负荆请罪!言……言愿自入诏狱,以证清白!”
来了!果然来了!“九幽”的连环杀招!逼李冲自投罗网!
紧接着,通禀声带着更深的惶恐响起:
“中书监王睿、司徒冯熙、太尉源贺(源贺已死,此乃其次子源怀)……率文武百官,跪……跪于太华殿外!言……言宫闱惊变,帝后……帝后……”内侍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带着哭腔,“……有违伦常,秽乱宫闱!请……请太后还政,请陛下……自省!”
“轰——!”
最后几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寝殿内!
秽乱宫闱!有违伦常!
刺客的刀锋未冷,政敌的唇枪舌剑已至!他们抓住了那刺客破门而入时,两人姿态暧昧(拓跋弘单膝跪地握着冯小薇的脚,冯小薇衣衫微乱)的瞬间!要将这“丑闻”作为最致命的武器,彻底摧毁他们刚刚结成的同盟和脆弱的权力根基!
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太医和内侍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羽林卫们也屏住了呼吸。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拓跋弘靠在圈椅里,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眼神却冰冷如万载寒冰。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抹去嘴角因剧痛咬出的血迹,目光转向冯小薇。
冯小薇(冯太后)站在那里,玄色深衣上沾着拓跋弘的鲜血,左脚踝的疼痛和方才的惊骇让她身形有些摇晃。但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那张美丽而苍白的脸上,所有的慌乱、恐惧、脆弱,在听到“秽乱宫闱”四个字的瞬间,如同被寒潮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殿外风雪更凛冽、比九幽更幽深的冰冷杀意!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属于铁血太后的、毁天灭地的威压!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破碎的殿门。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粘腻的血污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声响。她的目光扫过地上老宫女的尸体,扫过拓跋弘肩头刺目的白麻布,最后,定格在殿外铅灰色的、跪满了“忠臣”的天幕。
她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的辩解。只是用那染着拓跋弘鲜血的手,缓缓地、极其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鬓角。然后,她转过身,看向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拓跋弘,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妖异、却又带着某种决绝疯狂的弧度。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寝殿的死寂,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斩钉截铁的森然,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传哀家懿旨——”
“着太常寺,即刻查阅道武皇帝以降,所有鲜卑旧俗典章!”
“哀家倒要问问殿外这些饱读诗书的‘忠臣’——”
“我拓跋鲜卑先祖,驰骋草原之时,‘妻其后母’以存部族血脉、固部族联盟之俗……”
“是不是他们口中那该死的——‘伦常’?!”
“妻其后母”!
四个字,如同四道裹挟着草原风雪与先祖雄魂的惊雷,狠狠劈在寝殿内外!
这不是辩解!这是最直接、最霸道、最符合鲜卑铁律的回击!是掀翻了汉家礼教牌桌的掀桌之举!
拓跋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看着门口那个玄衣染血、傲然而立的身影,看着她眼中那燃烧着疯狂与智慧的光芒!所有的疼痛、所有的屈辱、所有的危机,在这一刻,都被这惊世骇俗、却又精准狠辣的一击点燃!
他猛地以左手撑住圈椅扶手,忍着肩头撕裂般的剧痛,硬生生站了起来!鲜血再次从包扎处渗出,染红了白麻布,他却浑然不觉!他走到冯小薇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共同面对殿外那无形的惊涛骇浪!他的声音因伤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如同金铁交鸣:
“太后的懿旨,即为朕意!”
“查!”
“给朕——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朕倒要看看,这鲜卑先祖定下的‘规矩’,谁敢说一个‘不’字!”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不再是暧昧的试探,不再是同盟的默契。那是一种在绝境中共同浴血、共同掀翻棋盘的、超越了伦常与时空的、近乎暴烈的羁绊!
冯小薇看着拓跋弘肩头刺目的鲜红,看着他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在她冰冷的眼底深处一闪而过。她忽然俯身,从狼藉的地毯上,捡起昨夜拓跋弘递给宏儿、此刻却沾着点点血迹和尘污的、最后半块破碎的糖糕。
她将那染血的、甜腻的碎块,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拓跋弘因失血而有些冰冷的唇间!
“吃下去。”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却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甜的。能止痛。”
拓跋弘没有抗拒。他顺从地含住那半块破碎的糖糕。血腥味、尘污味、混合着霸道纯粹的甜腻,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如同他们此刻的处境,混乱、残酷,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令人沉沦的暖意。
他咀嚼着,咽下。然后,在满殿惊骇的目光中,在殿外群臣无形的滔天压力下,他染血的左手,缓缓地、坚定地伸出,握住了身边玄衣女子同样染血的、冰冷的手!
两手交握!血迹交融!
如同一个用鲜血和糖霜铸就的、惊世骇俗的契约!
“走。”拓跋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朕陪你……去会会那些‘忠臣’!”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无视破碎的门扉,无视地上的尸体与血污,无视肩头的伤痛与脚踝的剧痛,如同踏着尸山血海归来的战神与女帝,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殿外跪满了“礼法卫道士”的、风雪交加的修罗场!走向这场由他们亲手掀起的、注定颠覆北魏江山的滔天巨浪!
寝殿角落,拓跋宏被老宫女紧紧抱在怀里,透过门缝,看着皇祖母和皇叔染血交握的手,看着他们决绝的背影。他小小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昨夜皇叔给他的那块糖糕。他伸出粉嫩的舌尖,悄悄舔了一下那沾着一点糖霜的指尖,大大的眼睛里,映着那两只紧握的、染血的手,充满了懵懂却深刻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