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羯赵犯边境告急
九月末的淮水像一块蒙尘的古镜,泛着铁灰色的冷光。寒风裹挟着枯叶掠过淮阴城头,在女墙的齿状缺口间发出呜咽。祖逖蹲下身,粗糙的指腹擦过新兵颤抖的手背,帮他校正弩机角度:“稳住,别让弓弦蹭到护木。”
少年喉结滚动,甲胄下渗出的冷汗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西北方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惊得祖逖猛地抬头。只见天际线处的烽火台次第亮起,三道浓烟如狰狞的黑爪撕裂云层。瞭望兵撞开瞭望塔木门,铁锁坠地的声响混着嘶吼:“报——羯赵犯境!”
铜铃坠地的脆响惊飞了城堞上的寒鸦,黑压压的鸟群掠过祖逖头顶,羽毛扫过他的面甲。祖逖腰间的断虹佩突然发烫,仿佛有团火在玉中灼烧。他将手中弩机重重拍在城垛上,震落的墙灰簌簌落在甲胄缝隙里,呛得他鼻腔发痛。
“阿顺!”他扯开嗓子喊道,声音在瓮城中激起回音,“取我的饮血刀!”少年亲兵跌跌撞撞跑来,草鞋在潮湿的砖面上打滑。他怀中的刀鞘还沾着晨露,皮革表面的北斗纹浸得发亮。祖逖抓过刀的瞬间,余光瞥见陈五正指挥伤兵搬运滚木礌石。老兵的义肢每一次磕在青砖上,都发出空洞的“笃笃”声,像死神在叩门:“将军,西南角的投石机已就位!”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铁蹄踏碎霜地的脆响。
祖逖踏前半步,城墙在万千马蹄的震颤下微微摇晃。羯赵先锋的黑槊刺破薄雾,如同一排排破土而出的獠牙。骑兵们的狼头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凝结的暗红血痂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他眯起眼睛,看见为首骑士的铠甲缝隙间渗出新鲜血渍,顺着马鞍滴落在马腹,在白毛上晕开朵朵红梅——那是刚刚屠戮过某个村庄的证明。“将军!”城楼上突然传来阿林的惊呼。
少年不知何时爬到了瞭望台边缘,弹弓在颤抖的手中发出吱呀声,“他们绑着百姓当肉盾!”祖逖的瞳孔骤然收缩。羯赵阵前,数十名衣衫褴褛的百姓被铁链串成一排,寒光闪闪的弯刀抵在他们咽喉。
人群中,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突然挣脱束缚,枯黄的发丝在风中飞扬。骑士的长矛闪电般刺出,瞬间穿透她的胸膛,高高挑起的身体在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婴孩的啼哭戛然而止,鲜血如注,溅在“赵”字大纛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传令下去!”祖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箭,右手死死攥住饮血刀,指节泛白。
刀刃上的北斗纹映出他燃烧的瞳孔,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现代历史课本上那些泣血的文字,正化作眼前活生生的惨剧。“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只射马腿!”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务必,救下百姓。”
二、遇强敌众寡悬殊
朔风卷着碎冰碴拍打在城墙上,将祖逖的披风鼓成猎猎战旗。他握紧饮血刀的指节已发白,望着护城壕对岸如黑云压城般的羯赵军阵,耳边还回响着方才那声凄厉的婴儿啼哭。城堞下,新兵李四娃正用牙齿咬开箭羽的捆绳,少年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恐惧,却固执地将箭矢码放整齐——那模样与三天前偷藏口粮时的狡黠判若两人。
“踏踏踏——”铁蹄碾碎薄冰的声响由远及近,石虎的黑马踩着百姓的尸骸踏过护城壕。羯赵主将独眼蒙着狼皮眼罩,铁手套重重拍在镶金马鞍上,震落的血痂混着碎冰迸溅在城墙根:“祖逖小儿!今日就让你见识羯族铁骑的厉害!”他身后两万大军同时举起黑槊,齐声呐喊的声浪掀得城楼上的“晋”字旌旗剧烈震颤,旗杆上的铜铃发出濒死般的嗡鸣。
祖逖默数着敌阵中翻飞的狼头战旗,掌心的汗浸透了刀柄缠绳。八千守军的阵列在羯赵黑压压的方阵前,如同撒在雪原上的零星炭火。身旁的王二虎紧攥陌刀,刀刃与寒风相击发出呜咽,这位猎户出身的壮汉喉结滚动:“将军,咱们真能守住?”他的话音未落,城墙拐角处传来木料断裂的脆响——是瞎了左眼的老张头,正用肩膀死死抵住倾斜的投石机支架,浑浊的独眼里映着越来越近的攻城锤。
“当年昆阳之战,刘秀以两万破王莽四十二万!”祖逖猛地转身,披风扫过城墙垛口的冰棱,溅起细碎的冰晶。他大步走向颤抖的新兵,突然扯开少年染血的衣领,露出胸口用朱砂绘制的北斗符:“这是你兄长用命换来的护心咒!”李四娃浑身一震,手中箭矢“当啷”落地。祖逖弯腰拾起箭支,将冰凉的箭杆塞进少年掌心:“记住,我们脚下的每一块砖,都浸着百姓的血汗!”
羯赵军阵突然裂开如潮水,三百具蒙着牛皮的攻城锤在盾牌掩护下缓缓推进。祖逖的瞳孔骤然收缩——对方阵中竖起的“黑槊队”大旗上,凝固的血浆将狼头图腾染成暗红,旗杆顶端挑着的汉人首级还垂着半缕未干的长发。他想起隐士帛书上的警告,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却依然昂首大笑:“各就各位!让羯狗知道,淮阴的城墙——”饮血刀出鞘时带起寒芒,精准劈开空中飞过的流矢,“是用骨头砌成的!”
城墙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阿林不知何时爬上瞭望塔,少年将弹弓拉成满月,碎石在风中发出尖锐的呼啸;陈五的义肢深深楔入砖缝,指挥伤兵将滚烫的桐油抬上城头;就连蜷缩在角落的民夫也抄起扁担,粗糙的掌心在木柄上搓出细密的血痕。祖逖望着身边这些颤抖却坚定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八千血肉之躯垒成的防线,或许真能抵挡羯赵的钢铁洪流。
三、舞长枪血溅五步
凄厉的牛角号撕破天际,第一架裹着生牛皮的云梯轰然撞上城墙,震得墙缝里的碎石簌簌掉落。祖逖手中的饮血刀早已出鞘,刀身映出羯赵士兵扭曲的面孔——那人铁爪勾住女墙时,甲胄缝隙里渗出的汗臭混着羊膻味,熏得人作呕。
“喝!”祖逖暴喝一声,侧身躲过迎面劈来的弯刀。刀刃擦着护心镜划过,迸溅的火星如滚烫的铁砂,刺入他的左眼。他下意识闭眼,泪水混着血水涌出,模糊了视线。但多年训练的肌肉记忆让他毫不犹豫地反手一枪,枪尖精准刺入对方咽喉。温热的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喷在他脸上,与城墙上的霜粒混合,像无数细小的冰刃刮擦皮肤。
“将军!看后面!”阿林的尖叫从斜上方传来。祖逖猛地转身,正看见少年弹弓飞石破空,精准射穿一名胡兵右眼。阿林的衣袖已被箭矢撕裂,露出结痂的旧伤,但少年浑然不觉,又摸出一颗石子,眼神凶狠得像头小兽。
此时,羯赵“飞熊军”踏着同伴尸体攀上城头。为首壮汉手持狼牙棒,狞笑中一棒挥下,将一名老兵的天灵盖砸得粉碎。脑浆混着鲜血溅在祖逖手背,黏腻得令人作呕。祖逖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腰间流星锤如灵蛇般甩出,铁链缠住壮汉脖颈。他咬牙发力,只听“嗤啦”一声,竟将那人的头盔连同半张脸皮一起扯下,露出森森白骨。
血腥气直冲鼻腔,祖逖胃里一阵翻涌。恍惚间,他想起现代解剖课上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此刻与战场上的血腥腐臭相比,竟显得清新无比。
“将军小心!”陈五的嘶吼声中,祖逖本能地后仰。一支淬毒的箭矢擦着鼻尖飞过,“噗”地钉入身后城砖,箭尾的黑羽还在剧烈颤动。他抬眼望去,只见羯赵阵中,石虎正举着镶金弩机狞笑,独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嘴角的伤疤随着笑声扭曲变形。
“狗贼!”祖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握紧饮血刀。此时,城墙上已杀成一片血海,新兵李四娃正用断箭死死抵住一名胡兵咽喉,脸上满是疯狂;瞎眼的老张头将滚烫的桐油浇下城墙,听着下方传来的惨叫,浑浊的独眼里闪着快意的光;王二虎的陌刀早已卷刃,却仍在嘶吼着左劈右砍,身上不知何时添了三道伤口,鲜血浸透了衣衫。
祖逖深吸一口气,将眼中血水眨落。他望着身边这些浴血奋战的袍泽,心中涌起一股悲壮。握紧长枪,他再次冲入敌群,刀光枪影中,他的怒吼声响彻城头:“今日,定要让羯狗血债血偿!”
四、临战阵主将先登
寒风裹挟着血腥气掠过城头,城东南角突然传来木石崩裂的轰鸣,仿佛大地被撕开一道伤口。祖逖循声望去,只见羯赵的冲车如同一头钢铁巨兽,正将夯土城墙撞出巨大的缺口,飞扬的尘土中,无数胡兵举着弯刀蜂拥而入,他们的嘶吼声混着狼头战旗的猎猎声响,如同死神的乐章。
祖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将饮血刀倒转,刀柄重重砸在瞭望鼓上。沉闷的鼓声如惊雷炸响,震得城楼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也震醒了城墙上有些慌乱的守军。“开城门!随我出城!”他的声音穿透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一把抓住祖逖的披风,声音带着颤抖:“将军,敌众我寡,这太冒险了!”少年亲兵的眼中满是担忧,他知道,此刻出城迎敌,无疑是深入虎穴。
祖逖却毫不犹豫,他翻身上马,乌骓马长嘶一声,铁蹄踏碎满地箭镞。“记住,狭路相逢——”他的刀直指羯赵中军,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勇者胜!”话音未落,早已热血沸腾的八百敢死队齐声呐喊,那声音如同滚滚春雷,撕破了笼罩战场的阴霾。
城门缓缓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惨烈厮杀而悲鸣。祖逖一马当先,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入敌阵。饮血刀劈开第一具盾牌时,他听见盾牌后的胡兵惊恐的叫声,也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在羯赵士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他的思绪却短暂地飘向现代——曾经在虚拟游戏中面对的像素敌人,与此刻真实的血肉之躯,竟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杀!”祖逖怒吼着,刀光如电,接连挑落三名胡兵的头颅。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战甲,也点燃了他心中的熊熊烈火。当他冲向石虎的帅旗时,羯赵黑槊队的精骑突然从两翼包抄而来。铁槊破空的尖啸声让人心惊胆寒,祖逖侧身避开致命一击,手中刀刃顺势划开战马的腹部。温热的内脏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身腥臊,那刺鼻的气味让他几乎作呕,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
此时,老将陈五挥舞着断剑,带着一队士兵紧跟在祖逖身后,他义肢上的铁链在战斗中哗啦作响:“保护将军!杀退羯狗!”瞎眼的老张头则举着灌满桐油的陶罐,虽然看不见敌人的位置,但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奋力将陶罐砸向密集的胡兵群,陶罐碎裂的瞬间,火焰冲天而起,将周围的胡兵吞噬,惨叫声不绝于耳。新兵李四娃紧握着长枪,跟在队伍中,尽管双手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不断地刺向敌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死去的兄长报仇。
在这场惨烈的厮杀中,八百敢死队的将士们如同凶猛的野兽,以一当十。他们的呐喊声、兵器的碰撞声、敌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悲壮的战歌。而祖逖,始终冲在最前方,他的饮血刀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下,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汉人不可欺,中原不可犯!
五、振臂呼士气倍增
残阳将城墙染成暗红,阿林的弹弓脱手坠地,在青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死死盯着敌阵中央——祖逖的乌骓马深陷羯赵黑槊队的铁阵,饮血刀卷起的刃口在血雾中划出断续的弧光。少年喉结滚动,抓起脚边半截断枪就要翻越城墙,却被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猛地拽住。
“看好城防!这是将军的命令!”陈五的义肢重重撞在城垛上,铁链与甲胄的碰撞声混着粗重喘息。老兵独眼布满血丝,另一只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猎猎作响,“你小子跳下去,对得起那些用命换你活下来的兄弟?”
阿林挣扎的动作陡然僵住。他看见不远处,瞎眼的老张头正摸索着点燃火罐,浑浊的独眼里映着跳动的火苗;新兵李四娃将兄长遗留的北斗符塞进嘴里咬住,端着豁口的长枪扑向举盾的胡兵,枪尖刺进敌人喉咙的瞬间,温热的血溅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
敌阵中,祖逖左肩的箭矢已折断箭羽,铁甲缝隙渗出的血混着汗水,在腰间凝成暗红的痂。他挥刀格挡飞来的流星锤,虎口震裂的血顺着刀柄流下,将北斗纹染成刺目的红。当又一名敢死队士兵被黑槊贯穿胸膛倒在他脚边时,耳中突然炸开激昂的战鼓声。
“咚!咚!咚!”阿顺的鼓槌几乎要将鼓面砸穿,少年单薄的身躯在牛皮鼓前剧烈摇晃,溅起的鼓屑混着汗水沾满脸庞。祖逖猛地抬头,望见城头飘扬的“晋”字旗在硝烟中猎猎作响,宛如燃烧的火焰。
“为了淮阴!”他的呐喊撕裂喉管,染血的披风迎着朔风展开,如同一面残破的战旗。饮血刀劈开试图近身的胡兵面门,飞溅的脑浆糊住左眼,却挡不住他眼中灼人的光芒。敢死队将士们如梦初醒,王二虎的陌刀已经卷成锯齿,却仍在嘶吼着横扫羯赵步兵的膝盖;瞎眼的老张头抱着燃烧的火罐冲进敌群,在轰然炸开的火光中,依稀传来他模糊的笑骂:“狗崽子们,陪老子下地狱!”
羯赵军阵开始出现裂痕。祖逖看准黑槊队统领挥动令旗的间隙,双腿夹紧马腹,乌骓马长嘶着腾空跃起。饮血刀带着千钧之势刺入对方咽喉,温热的血顺着刀刃倒流,浸湿他的护腕。“追!让羯狗知道——”他拔出刀时带起一串血珠,用尽最后力气高喊,“汉家儿郎,永不屈服!”
八百敢死队的怒吼声如滚滚惊雷,惊起遍野寒鸦。当羯赵军队潮水般败退时,祖逖望着夕阳下绵延的尸骸,忽然眼前一黑。阿顺冲上前扶住他颤抖的身躯,少年衣袖上的鼓屑簌簌掉落:“将军,您流血了...”
祖逖却仰头大笑,笑声惊飞了正在啄食尸体的乌鸦。他的目光扫过城头摇曳的灯火,那里有瞎眼老张头未燃尽的火罐,有李四娃插在敌尸上的断枪,还有陈五仍紧握着断剑的义肢。晚风卷起他染血的披风,远处淮河的浪涛声隐约传来,混着未散的硝烟,在暮色中酝酿着下一场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