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门,徐承略横枪勒马看向面前铁骑。只见铁蹄碾碎残雪,千骑甲叶如寒鳞密扣。
这是自己的班底,这是自己出城一战的底气!
徐承略淬鳞枪斜指城外,舌绽春雷:“后金暴虐,侵我家园;京观垒骨,血债如山!”
忽猛拽缰绳,踏雪乌骓人立嘶鸣,玄色披风于朔风中猎猎飘扬。
“今日要么用后金酋首垒长城;要么让燕山乌鸦饱餐三日!”
骑兵方阵千刀撞地,铁蹄齐踏,将士们喉咙撕裂:“杀!杀!杀!”
雷霆炸响时,徐承略挥枪南指:
“不要俘虏!不要战旗!不要军功!只要——建!虏!哭!声!传!到!沈!阳!”
千骑高举长枪,挥舞雁翎刀,发出饿狼般的嗷呜,战吼声化为飓风!
“誓死血战!杀!杀!杀!”
千乘铁骑如闷雷砸地,如铁流破闸般撞出永定门,城门在铁蹄声中嗡鸣。
孙攸宁握剑的手浸出香汗,始终锁定那玄色披风的目光亮如星火,似要替他燎尽身前万千敌!
城外五里荒原处,千余镶黄旗正用匕首削着焦黑马肉。
忽觉地面震颤——篝火堆里溅起的火星还未落地,天边已传来铁蹄如雷。
镶黄旗前锋统领图鲁什扭头看到明军铁骑,如黑潮般自城门涌出。
图鲁什咬着的马肉“噗”地喷在铁靴上,喉间滚出一声几乎撕裂嗓子的暴吼:
“明狗出城了!迎敌!全体迎敌!”
他一把将手中马骨甩进火堆,膝盖在草窠里磕出乌青也浑然不觉,手脚并用地扑向自己的战马。
二十步外拴着的战马惊得扯断缰绳,撞翻了三个正在系棉甲的旗丁。
方才棉甲垫在屁股下面有多舒服,此刻便有多惊惧。
有人慌乱中把棉甲前后穿反,脖颈卡在铁片间挣扎;
有人踩着篝火堆跃起,靴底冒着青烟去抢无鞍马。
“上马!上马!”图鲁什的吼声被铁蹄声撕碎。
两个高大的重甲兵撞成一团,镶铜护心镜哐当砸在同伴脚背上。
箭囊里的雕翎箭撒进火堆,焦臭味裹着满语咒骂炸开。
五里的距离在铁蹄下被迅速碾过。
明军铁骑从加速到全力冲刺,距离在铁蹄下飞速缩短,镶黄勇士仓促间已看清了淬鳞枪的寒芒。
徐承略是暴雨中最疾的那支箭——
战马前蹄刚踏进混乱的敌阵,淬鳞枪已挑飞三名刚坐在马鞍上的镶黄旗勇士。
身后一千铁骑踏碎冻土如滚石下山——镶黄旗尚未成型的阵脚,在第一波冲击中便轰然龟裂。
明军雪亮的雁翎刀如暴雨倾盆,所过之处铁铠迸裂、人仰马翻。
整支镶黄旗像被山洪冲垮的沙堤,在马蹄与刀光中化作四溅的血泥。
徐承略纵马挺枪,撞见哇哇爆叫的图鲁什。这悍将刚将长矛提起,尚未来得及厮杀,镶黄旗便有崩溃之势。
徐承略的淬鳞枪尖挑破硝烟,枪缨在朔风中炸成血红扇形,枪杆嗡鸣着横扫而出。
图鲁什刚攥紧矛杆的虎口还沾着马油,仓促间横矛硬接。
淬鳞枪刃擦着铸铁矛杆刮出一串青紫火花!矛身肉眼可见地弯曲成弓形。
图鲁什的辫子被劲风扯得笔直,喉结在皮肤下剧烈滚动。
“咔!”矛杆断裂声先从图鲁什牙缝里迸出,接着才是金属哀鸣。
他张嘴喷出血雾,整个人像被投石机砸中的草人般后仰,却凭着蛮力用腿骨硬夹住马腹不至落马。
徐承略轻咦一声——这记借马力的横扫,竟未将人砸下马?
徐承略的踏雪乌骓掠过图鲁什,手中枪未停半分,电光火石间已洞穿一名白甲兵咽喉。
身后王来聘的镔铁刀早劈出半月弧光,血花混着碎甲片迸溅三尺高。
方才还在嘶吼的图鲁什,此刻已被斜劈为两截。
图鲁什的上半身斜滑落地,肠子挂住马镫被拖行丈余。
那匹辽东马嗅到主人血气,突然人立而起,将还在抽搐的下半身甩向惊逃的镶黄旗溃兵。
永定门外的喊杀声里,这员曾让满桂挂彩的悍将,就这般在铁蹄与刀光中没了声息。
铁蹄声碎,残旗倾倒!后金镶黄旗精锐转瞬土崩瓦解。
这些曾高呼“满万不可敌”的悍骑,此刻竟踩踏着自家军旗溃逃。
明军铁蹄碾过染血的旌旗,衔尾追杀。
此等画面乃城头明军首见,刀枪齐举,旌旗飘扬,欢呼呐喊不止。
此景如利刃剖开辽东长夜,自万历四十七年之耻后,汉家铁骑首现噬血獠牙。
后金军大营,正在埋锅造饭之时,蒸腾的热气散发着馒头的麦香与马肉的香浓。
皇太极听闻明军出城冲袭镶黄旗,银筷拍在铜碗上迸出脆响,一把掀翻盛满马肉的木案。
“阿巴泰,率三千正蓝铁旗截杀徐承略,一个活口不留。”
皇太极鹰隼的目光射向永定门,似对身旁的范文程,又似自语:“此子不除,必成大患!”
三千铁骑甲叶相撞如密雨,马刀在篝火里冷光翻卷,轰然撞出后金辕门。
皇太极一把扯掉狐皮大氅,寒刀出鞘龙吟:“踏平!”
万千铁蹄碾碎残雪,黑甲洪流漫过冻土,簇拥着皇太极随后跟上。
阿巴泰狂飙中瞥见,仅余三百的镶黄旗溃兵被明军撵的狼狈逃窜,鲜血迸溅处,哀嚎坠马,不由暴怒,钢刀挥舞。
“尼堪贼子!斩其首——踏作泥豁!”
三千正蓝铁骑甲叶撞作雷,铁蹄踏碎寒霜如裂瓷,黄尘裹着铁流,把荒原压得低了三尺。
徐承略看到三千后金铁骑如奔雷迎面,其后更是黄土漫天,旌旗蔽空,不知有多少铁骑在其中。
急忙猛勒马缰,踏雪乌骓人立嘶鸣,马蹄悬空时,淬鳞枪摆动,阻住追杀正酣的明军。
“撤,速回城!”
徐承略毫不迟疑,拨转马头率军向永定门疾驰而去。
只是马头拨转,重新加速的间隙,阿巴泰的三千铁骑便碾至明军背后。
明军但稍有落后,便被破甲锥射中,坠马时的哀嚎淹没于雷鸣的铁蹄声。
即便未射中要害,只要坠马绝无生路,顷刻间便被铁蹄踏为肉泥。
中箭的张二牛感觉左肩像被火钳烙穿,他十指死死扣住马鞍,身后的蹄声像闷雷滚过脊梁。
他知道只要松手,下一刻便是骨骼碎裂在马蹄下的脆响。
他方才斩杀了两名镶黄旗建虏,督师战前说了,绝不克扣他们的赏银。
那是一百四十两的赏银,他要活着回去为卧病在床的母亲抓药;
为父亲打上一壶浊酒;为小妹插上从未戴过的铜簪。
想起上个月在通州见过的货郎担子,铜簪尾端坠着米粒大的琉璃珠。
他扣进马鞍的手,至今记得小妹摸过那珠子的眼神。
这份执念让渐渐有些迷糊的张二牛坚持了下来。
当听到马蹄穿过城门洞的嗡鸣时,他知道,他活了下来!
阿巴泰见明军堪堪逃入城中,目中喷火,待看到那尚未来得及关闭的城门。
他毫不犹豫的催马撞进城门,千载难逢的良机岂会错过。
他不仅要斩杀徐承略,更要趁机杀入北京城,将这里的财富全部搬到沈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