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刚的交换到现在,这帮来自黑旗军的工匠们脸上的表情就跟上坟似的,眼神也都跟死鱼一样。
确实,从一个海盗窝去到另一个海盗窝,谁知道他们会面临什么呢!
现在,霍成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工匠放宽心,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发挥出他们的能力。
面对霍成的主动招呼,工匠们一开始都不太敢开口,直到霍成叹了口气,把自己原身的悲惨身世搬出来讲给了各位工匠之后,工匠们才打破了沉默。
原来他们面前的这个海盗小头领的身世也如此悲惨啊!
这一下,工匠们全都开始了共情,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就说开了。
这一聊霍成才发现,这些工匠基本全都是被黑旗军掳掠过去的,有些人甚至被掳掠了不止一次,先是被满洲兵从关内掳掠到辽东,好不容易逃跑了,又被黑旗军海盗挟持。
当然,这些匠户在大明的日子也相当艰难,比起普通的民户,他们的地位本来就不高,还遭到官府的各种欺压,生活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说到动情处,很多工匠都掉下了眼泪,聊天很快就变成了诉苦大会。
最后,霍成对所有人说,他们都是苦出身,既然现在这世道不给人活路,那他们就要自己蹚出一条路来,黑鲨岛大当家陈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跟着他干准没错,到时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这一番激昂的说辞还是很有鼓动力的,工匠们不仅彻底卸下了防备,情绪也高涨起来,纷纷表示以后就跟着陈大当家和霍小英雄干了。
诉苦大会结束后,霍成走出船舱,直奔舰桥指挥舱。
接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大摞他之前画过的“图纸”。
“哎,你这是要做甚?”沈绫问道。
“准备开工啊!”霍成边走边说。
沈绫心下疑惑,跟着霍成来到了船舱,然后她就被吓了一跳。
船舱里的匠人们刚刚还是一脸的焦虑和恐惧,但是现在,他们一个个变得是斗志昂扬。
“各位,这位刚刚咱们应该都见过的,这是咱们沈二小姐,陈大当家的义女!”发现沈绫跟了过来,霍成马上跟工匠们介绍。
工匠们纷纷起身,高呼“沈二小姐好”。
沈绫跟大家点头致意了一番,就马上退了出去。
同时她也更加疑惑了,霍成到底跟这些工匠们说了什么,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变化这么大!
不过,霍成可没时间跟她解释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霍成把最开始带领曹宾等人学习工程制图的事情又做了一遍,从头开始教这些匠人们看他画的零件设计图。
又是一个时辰后,船上的这些工匠们就学得差不多了,至少具备了初步的看图能力,零件图上一些简单的符号也能认得出来了。
“这都是一些木制零件的草图。如果换成铁制或者铜制,各位也都能打造吧?”霍成拿着他的零件图问大家。
“放心吧,霍小英雄,这些对我等来说都不成问题!”一名铁匠回答。
“好!”霍成点点头,“各位都比我年长,以后叫我阿成就好!”
诸位工匠们听到这话,全都吓了一跳,纷纷摇头。
“哎呀,那怎么行呢!”
“我们这些手艺人,怎么能直呼小英雄大名呢!”
……
霍成愣了愣,随即也明白了,这个时代毕竟是个等级社会,有时候保持一定威严反而有好处。
于是,霍成继续说道:“好吧,那各位就叫我霍守备好了,毕竟我执掌黑鲨岛督造司,以后各位也都是我督造司的人了!”
“好,好!日后全凭霍守备吩咐!”匠人们纷纷说道。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线上,夜幕即将降临。
不过,黑鲨岛也出现在了船队前方。
返航的路上,船队运气不错,一路顺风,所以速度要比去的时候快不少。
最终,船队赶在了太阳彻底落下之前顺利进港。
等沈绫、霍成等人还有一众工匠全部下船后,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海面以下,只在海平线上留下了一些余晖。
此刻,黑鲨岛西边的一个小山顶上,陈魁正远眺着远处的残霞,默然不语。
“大哥!”张大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魁缓缓转过了身。
“大哥,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要与小弟在这里碰面?”张大顺问道。
“大顺,最近这一个多月,这岛上似乎不太寻常啊!”陈魁缓缓开口说道。
这没由来的话,让张大顺一愣:“大哥这话是何意?”
陈魁沉默了半晌,问道:“前几日跟黑旗军的战斗,你觉不觉得有些蹊跷?”
“蹊跷之处?”张大顺顿时皱起了眉头,“大哥可否明示?”
陈魁再次扭头望向海平线,半天才再次开口。
“一月前,你出海带回来了霍成。不成想,一个小小船匠,居然造出了一艘惊世骇俗的怪船。之后就是霍成和李三的比拼。再之后,就是你我遭袭,黑旗军突然来犯我黑鲨岛……”
此时夕阳的余晖已经彻底散尽,一切都黑了下来,天上的星光逐渐明亮。
“这些事要是串起来,好像确实不太对劲!”张大顺小声说道。
陈魁转回身,说道:“此次我二人榛子岛遇袭,黑旗贼兵绝对是有备而来!”
“大哥说得有理!”张大顺点点头,“黑旗贼兵怕是早就在榛子岛附近的海域埋伏好了,就等我二人到来,而且贼船目标明确,一上来就集中火力攻击我二人的旗舰!”
“黑旗贼兵必定是提前得知了那日我会去往榛子岛,否则不会安排下如此周密的突袭!”陈魁说着,脸上的神色开始古怪起来,“那黑旗贼兵是如何得知我二人行程的呢?”
张大顺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说:“大哥,这也不奇怪。毕竟霍成和李三那日的比拼,早就全岛皆知了。岛上人多嘴杂,把此事泄露出去,传到黑旗贼兵耳中,并非不可能。”
“真的如此巧合吗?”陈魁看着张大顺,问道。
张大顺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因为他也不能肯定。
“我黑鲨岛与黑旗军诸岛全都孤悬海外,虽然几乎每日我岛都有船出海,时不时还有货船来岛,但这些船只与黑旗军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陈魁一边说,一边踱着步。
“何况船只出海,短则几日,长则数十日。你我二人一起离岛的事情,居然在短短数日内就传到了黑旗贼兵耳中,过于巧合了吧?”
说完,陈魁真身看向张大顺。
张大顺咂吧着嘴,神色开始起了变化。
“而且,黑旗贼兵此番来攻我岛,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我黑鲨岛上的炮台也纷纷遭袭,隐藏在树丛中的几个炮台也未曾幸免。如果不是事先得知了情报,怕是打不出这样的仗!”
说完,陈魁的神色已经变得相当阴冷。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黑鲨岛上有黑旗贼兵的内应?”张大顺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