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船老大的喊声，霍成面前的黑脸大汉一个激灵，转身就跑出了船舱。
霍成也跟着他一起跑上了甲板。果然，只见远处的海面上，一艘挂着黑色旗子的双桅帆船正在快速向霍成他们的船驶来。
这个时代，海上最不缺的就是海盗。
如果是南边闽越沿海可能还好，因为这时候的闽越沿海已经是大海盗郑芝龙的天下。
当然这时的郑芝龙早已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朝的总兵，他和他背后的郑氏家族整合了东南沿海的各方势力，控制了几乎所有的贸易渠道，是名副其实的海上霸主。
普通的商船渔船出海，只要给郑氏集团交足“保护费”，那一般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是，离开闽越向北，情况可就不太一样了。
从舟山、崇明岛一直到辽东沿海，到处都是小规模的海盗势力，在海上跑船可以说是一件相当凶险的事情。
显然，霍成他们的船现在遇到的，就是登莱或者辽东附近海域的海盗。
“把帆升上去！”此时的船老大高声喊道。
霍成和其他船工们立即动手，把船帆张满，让船进入了全速状态。
不过霍成心里很清楚，对面海盗手中的双桅帆船，一看就是战船改的，速度要远远快于他们这艘渔船出身的走私船。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海盗船就逐渐逼近了。
“所有人，抄家伙！”船老大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抄起了火铳。
所有船工立即行动起来，有拿火铳的，有拿大刀的，霍成也被塞了一根棍子。
这个时代跑船的，多多少少都会对海盗袭击有所准备，一些必要的武器船上都会提前预备。
此时霍成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了，心跳也陡然加速。
上辈子他是个学者，标准的文弱书生，虽然经常去海军各部队调研，上过不计其数的军舰，还设计过各种舰载武器，但真实的战斗场景，特别是这种近距离的肉搏战，他确实是第一次遇到。
逐渐地，海盗船越来越近，霍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他已经能清晰的看到，在海盗船的甲板上，手持短刀和钩锁的海盗们已经开始集合了。
看来海盗们是打算用钩锁勾住船舷，然后跳帮登船。
海盗船继续接近，又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海盗船距离霍成他们的“渔船”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时候，只见一个手持大刀的壮汉走到了海盗船的甲板上，高声朝霍成他们的船喊话：“船上能喘气的都听好了，我们是黑鲨岛的好汉，要钱不要命，别想不开！”
黑鲨岛……
霍成原身的记忆再次被激活。
黑鲨岛本是辽东海域的一个荒岛，几年前一伙海盗占据了这里，起名叫黑鲨岛。
不过黑鲨岛的这伙海盗虽然凶狠，但一向很讲规矩，打劫的时候只要过往船只乖乖停船，交了“买路钱”，他们一般不会伤人性命，也算盗亦有道。
“老大，是黑鲨岛的，咱们……要不破财消灾？”一个船工看向船老大。
船老大犹豫了一下，最终下令：“把手里的家伙都放下！降帆！停船！”
霍成和一帮船工赶紧放下手里的武器，然后手忙脚乱地把船帆降了下来。
哗啦啦……随着船帆落下，走私船失去了动力，在海面上随波轻晃，所有船员也都站到了甲板上。
“记住，咱是渔船，都机灵点，谁也不准走漏风声！”船老大低声对甲板上的所有船工说道。
然后他亲自下到货舱，锁好了舱门。
原身的记忆告诉霍成，对待渔船和商船，黑鲨岛海盗的态度是不同的，何况霍成他们的船也不是正经商船，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
另一头，船老大刚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完，海盗船就靠了过来。
紧接着几条带着铁钩的粗大缆绳“嗖嗖”地抛过来，牢牢地把两艘船的船舷勾在了一起。
然后，海盗们熟练地跳帮登船。
这帮海盗的穿着打扮千奇百怪，有穿着破旧短褂的，有穿着窄袖长衫的，还有不少套着明军水师甲胄的，不知道是跟官军作战缴获的，还是说他们本就是水师士兵，叛逃后落草为寇了。
海盗们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样，火铳，长刀，短刀，红缨枪，甚至还有拿鱼叉的。
海盗当中领头的，就是刚刚站在甲板上喊话的那个人。
此人是个精壮汉子，约莫三十多岁，穿着短褂，腰间挎着一把大砍刀，胳膊和脸上一共好几道伤疤，往那一站，就让人感到一股煞气。
“挺好，没给老子找麻烦。”领头的海盗环视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走到了船老大面前，问道：“打鱼的？”
“回好汉爷的话，正是！小的们是登州府的渔民，刚打了点鱼获，正准备回港。”船老大连忙躬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嗯！”海盗头目点了下头，接着朝后一伸手，一个部下随即递上来一块一尺见方的薄木片，上面好像还有字。
一边的霍成偷偷扫了一眼，好家伙，这个薄木片上的内容居然是一个“价目表”，上面写了针对不同的船，该收多少“保护费”。
果然是一帮盗亦有道的“盗中君子”啊，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顾秀才，给老子念念，这上面怎么写的？”海盗头目侧过头，向旁边一个人招了下手。
看来这海盗头不认字，霍成心里暗笑。
很快，那个被叫做顾秀才的人走上前来，朝海盗头一拱手：“二当家！”
哦，原来这个海盗头是黑鲨岛的二当家。
霍成打量着顾秀才，此人的面相不像其他海盗那么凶，还带着一股书生气，应该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都沦落到海盗窝了，这世道，当真不好混啊！霍成心中继续感叹。
这时，顾秀才已经指着薄木片开口了：“二当家，按照大当家定下的规矩，这种渔船，要扣下三成鱼获的买路财，折成银子给也行……”
顾秀才还没说完，船老大就赶紧上前说道：“我给银子！”
他们这根本不是渔船，自然也没有鱼获。如果被海盗发现他们其实是“商船”，估计“买路钱”就不止这些了。
此时，船老大已经一路小跑钻进船舱，拿回了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小布包。
“这是小的们一点孝敬，请好汉爷行个方便！”船老大把小布包双手奉给海盗头目，也就是二当家。
海盗二当家打开小布包，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痛快！”二当家两眼放光，“看在你等这么痛快的份上，我们也就不多叨扰了！”
说着，他朝部下们一挥手：“撤！”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海盗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当家，不对劲！”
正准备走人的二当家停下了脚步：“哪里不对劲？”
“二当家，这船上挂的渔网是干的，而且一点海腥味都没有！”小海盗指着船后面挂着的渔网说。
“嗯？”二当家皱起眉头，迈步走向船后面的渔网。
此时的船老大面色一变，赶紧上前解释：“好汉爷，我们昨天就已经收网准备回去了，这晾了一晚上，渔网就给晾干了。”
“放什么屁！”小海盗怒喝，“海上这么湿，一晚上如何能把这么大一卷渔网晾干！”
二当家明显也起了疑心，挥手命令部下：“把船舱打开，给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