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水声,李伟,不,现在应该称他为阿木了——他从原主零碎的记忆片段中得知了这个名字——艰难地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阿木顾不上许多,扑到溪边,用那个缺了口的粗瓷碗舀起水,贪婪地喝了起来。冰凉的溪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舒爽,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喝饱了水,他又用溪水清洗了一下脸上的污渍和伤口。借着水面的倒影,他第一次看清了这具身体的模样。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算不上英俊,但还算清秀,只是脸色苍白,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嘴唇干裂,额头上还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想来就是这次昏迷的原因。眼神里,原本属于原主的怯懦和麻木,此刻正被一种来自异世灵魂的迷茫、警惕和决绝所取代。
“阿木……”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新的身份。
根据脑海中残存的、模糊的记忆碎片,原主似乎是附近一个叫“青风派”的小门派里最低等的杂役,无父无母,在门派里受尽欺凌。这次好像是因为不小心打碎了某个管事的东西,被一顿毒打后,扔到了这荒郊野外,自生自灭,然后……就被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李伟鸠占鹊巢了。
“杂役……青风派……”阿木咀嚼着这些信息,心中稍定。至少,他不是完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还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去处”的地方,虽然那个地方似乎也并不友好。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然后想办法回到青风派附近,或者至少找到有人烟的地方。独自待在这荒山野岭,风险实在太大。
他拿出那块硬干粮,用溪水泡软了一点,忍着难以下咽的口感,一点点咽了下去。这点食物远远不够,但聊胜于无,至少让他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
接下来,就是尝试那本《基础吐纳法》了。
阿木找了个相对隐蔽、背风的树根处坐下,按照小册子上的记载,调整坐姿,闭上眼睛,开始尝试调整呼吸。
“吸气时,意守丹田,绵长缓慢……呼气时,浊气尽出,自然顺畅……”
文字描述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异常困难。他要么是控制不住呼吸的节奏,要么是杂念纷飞,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意守丹田”。脑海里一会儿是写字楼的报表,一会儿是父母的面容,一会儿又是这陌生世界的危险。
“平静……平静下来……”阿木反复告诫自己。他知道,这可能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改变命运的稻草。上一世,他能忍受无休止的加班,靠的就是一股韧劲。这一世,为了活下去,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失败,再尝试。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当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一丝异样。
在一次悠长的呼气后,他似乎感觉到腹部有一点微弱的、暖暖的气流,虽然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有了!”阿木心中一喜,差点功亏一篑。他连忙稳住心神,继续保持着呼吸的节奏,试图再次捕捉那丝气流。
这一次,他更加专注,排除了所有杂念,眼中只有“活下去”三个字。渐渐地,那丝暖流再次出现,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在丹田的位置微微盘旋。
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无疑证明了《基础吐纳法》是有效的,这个世界的“修炼”是真实存在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阿木的心头。这不仅仅是因为找到了变强的方法,更因为在这绝望的处境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他不敢贪多,知道自己身体虚弱,根基浅薄,强行修炼反而可能伤身。按照小册子上的嘱咐,他缓缓收功,只觉得精神好了不少,身上的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果然有用!”阿木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休息了片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森林里的夜晚更加危险,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过夜之处。
凭借着原主模糊的记忆,他记得这附近似乎有一个废弃的猎人小屋。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疲惫和伤痛,再次出发。
夜晚的森林危机四伏,虫鸣兽吼此起彼伏,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阿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捡来的、还算趁手的石头,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
他深刻地体会到,在这个世界,“活着”这两个字,有多么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走近一看,果然是一间破旧的木屋,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阿木心中一松,几乎是瘫倒在地。他警惕地检查了一下木屋,确认里面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大型野兽的踪迹,才敢钻进去。
木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尘土味,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杂物。他找了些相对干净的干草铺在地上,蜷缩在角落里,把那块石头放在手边,紧紧抱着那本《基础吐纳法》。
寒冷、饥饿、恐惧,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交织在他心头。
他想家,想念那个虽然累,但至少安全的出租屋,想念父母做的饭菜。但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他在心中默念着,像是在给自己催眠。
上一世,他为了温饱而工作,像个机器。
这一世,他为了活着而挣扎,像条野狗。
但无论是机器还是野狗,他都想“动”下去,不想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睡着。白天修炼时感受到的那丝微弱暖流,在他的意念下,似乎又开始缓缓流动。
他默默地按照《基础吐纳法》的法门,调整着呼吸。在这寂静而危险的夜晚,修炼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和希望。
月光透过木屋破旧的缝隙照进来,照亮了少年蜷缩的身影,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不灭的、求生的意志。
青风派,杂役……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盘旋。他知道,那里不会是天堂,但至少,那里有人,有秩序(哪怕是弱肉强食的秩序),有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更系统的修炼途径。
明天,他要想办法回到青风派的范围。
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他都要走下去。
为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