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弘枢面色陡变,厉声喝道:
“你……把我二哥怎么样了!”
“我二哥呢!”
“沈弘岳”却不急不缓,踩着猫步逼近,媚眼如丝:
“这么大声作甚,都吓着奴家了~”
“你二哥……我不就是吗?嘻嘻~”
沈弘枢心沉谷底,他绝非此獠对手!必须寻父亲来援!或者……
思绪电转,他已有决断。面色一凝,怒喝出声,法力鼓荡,声震山峰:
“妖人!藏于我二哥体内,潜入我沈家重地,意欲何为?你究竟是谁!”
他故意声传全族,便是要惊醒族人,绝不能让这妖物顶着二哥的皮囊再去祸害他人!
“沈弘岳”痴痴一笑,浑然不觉,继续靠近:
“公子这般大声,真吓坏奴家了~”
那柔媚嗓音令沈弘枢脊背生寒,不再犹豫,长剑出鞘,直刺而去!
“沈弘岳”不闪不避,幽怨道:
“公子好生不解风情~”
沈弘枢冷哼,剑势不减!
“砰!”
剑未及身,已被“沈弘岳”随意挥袖震飞!
“噗!”沈弘枢胸口剧震,鲜血狂喷。
陡然——
“沈弘岳”猛地扭头望向厅外!
一道赤色流光正破空而来!他面色骤冷,看向沈弘枢,哼道:
“老东西来了?那你也没用了,便去死吧!”
话音未落,一掌已挟风雷之势,拍向沈弘枢天灵!
沈弘枢瞳孔猛缩,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掌印在眼前急速放大!
最后关头,他目光死死投向那道赤色流光——太快,太远!只模糊看到一个白须白发的黑衣轮廓……
“贼子,尔敢——!”苍老的暴喝撕裂空气,自远处炸响!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弘枢眼眶一热,但已来不及了!
那只手掌,带着毁灭的力量,轰然落下!
“砰!”
巨力贯顶!沈弘枢眼前瞬间漆黑!意识仿佛被猛地拍离躯壳……
他想睁眼,再看那老者一眼……周围却只有无边的黑。
老者的怒喝声犹在耳边回荡,又迅速飘远、消逝……
沈弘枢知道,自己要死了。
弥留之际,心中轻叹:
枢……憾未能见宗族……兴旺……
……
沈墨赶到时,只看到“沈弘岳”掌下,沈弘枢的头颅已如破碎的西瓜般爆裂!
目光扫过狞笑的“沈弘岳”,再落向沈弘枢惨不忍睹的尸身……沈墨双眼瞬间赤红!滔天怒焰焚尽理智!
“妖人——”
“死!!!”
咆哮如雷!沈墨全身灵力疯狂涌入腰间赤炎葫芦!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色虹光,撕裂空气,悍然轰向“沈弘岳”!
“沈弘岳”抬掌硬撼!
“轰隆!”灵力对撞,激起漫天烟尘!
“三品练气?”“沈弘岳”面露一丝讶异,身形却疾如鬼魅,瞬间冲破屋顶,冲天而起!
沈墨拔身欲追,那妖物却毫无恋战之意,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北方天际!只留下阴恻恻的媚笑在山间回荡:
“嘻嘻~莫追了……过些时日,奴家自会再来……嘻嘻……”
沈墨目眦欲裂,死死盯着妖物遁去的方向,又猛地看向闻声急急赶来的沈弘翊和几个惊惶的孩子……
他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杀意与悲恸,握紧的拳头骨节发白。
沈弘翊见妖人已走,立即冲入厅中。眼前景象让他如遭重击:
三哥的无头尸身、破碎的屋顶、散落一地的纸张……以及那个佝偻着背、仿佛被抽掉了脊梁的父亲。
沈弘翊双眼瞬间通红,喉头哽咽,艰难地转向神色灰败的父亲,嘶哑问道:
“爹……那个……是二哥杀了三哥吗……”
沈墨缓缓转过身,避开他的目光,久久未回应。
半晌,他干涩的声音才响起:
“你二哥……被妖修所控……”
“妖修所控……”
沈弘翊如遭雷击,眼前发黑,踉跄一步,
“那岂不是说,二哥也……”
结局不言而喻。
“你带孩子们……先去小院……”沈墨的声音疲惫至极,
“我……在此静一静……”
沈弘翊明白父亲此刻的悲痛——一子被控成傀儡,亲手杀死另一子。
身为父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这何其残忍!
他强忍悲怆,深深一躬:
“孩儿告退……父亲……珍重!”说罢,转身踉跄离去,背影恍惚。
沈墨的目光落回沈弘枢的尸身上。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到儿子身边。
看着那失去头颅、浸染血污的躯体,两行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
他伸出手,想去擦拭儿子衣袍上的血泥。
那混合着泥土与血肉的污秽,却在他干枯手掌的擦拭下,越来越脏,越来越脏……
将本是素色的衣袍涂抹得更加狼藉、更加糟糕……
看着愈发杂乱的衣袍,一股愧意瞬间涌上心头。
沈墨停下动作,枯瘦的手掌不受控制的发颤,喉中哽咽:
“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错……”
“那时……就不该妄想……能救回弘岳……”
“若我……当初狠下心来……”
“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他佝偻着背,对着儿子的尸身,一遍遍重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爹害了你性命……是爹害了你性命……”
“弘枢……我的儿……是爹害了你性命啊……”
……
寒风灌入厅堂,卷起满地散纸。
一张被染着点点血渍的纸张,不偏不倚,盖在沈弘枢胸前。
沈墨抬眼,认出那是沈弘枢的字迹。
他颤抖着取下,血迹在纸上洇开,墨迹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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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主脉有青霭峰一座,虽仅一品下等灵脉,根基稳固。
……
二品洗元果树一株,尚无余果,然树傍有灵蟒,年幼子弟不可轻近。
……
待父亲取朱果炼丹……此番岁贡,足额有余!
……
有父亲与二哥两位后期修士坐镇……族中修士、小辈的灵米份额,再不必如往日般捉襟见肘!
……
外姓修士李、刘、金、叶、高五人。可用,然不可不防。
……
四弟弘翊心性沉稳,重修之余,可兼任族学教导,提点后进,使沈氏道法后继有人。
弘翊婚事当提上日程……开枝散叶。血脉绵延,方是家族长久兴旺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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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攥着染血的纸,手掌不受控得颤抖。
纸上那些——“足额有余”、“不必捉襟见肘”、“开枝散叶”、“家族长久兴旺”的字句。
此刻,仿佛一柄尖刀,刺在沈墨的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