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连礼都懒得行了,缓步上前,对着未央宫方向拱手道:“太子殿下,我等奉命行事,还请体谅微臣们的难处。”
刘据眉头一挑,不以为意道:“哦?可有圣旨?”
江充三人互相对视,脸上均堆起哂(shen)笑。
苏文侧身一指,手捧圣旨的内侍出现在眼前。
“拿来!”刘据冷冷地道。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纹丝不动。
“孤今天还是太子呢,怎么说话就不管用了?你们别可忘了,即使本王不是太子,也是陛下的儿子!苏文,孤命你将圣旨呈上来。”
刘据的话,无形中给了苏文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咬牙切齿却无法发作,只得上前,将圣旨呈上。
接过圣旨,刘据大致瞟了一眼,随即质问:“父皇只说让尔等查办,有说让你们携铁锹等杂械来吗?”
听闻此言,江充倨傲地说:“且不论陛下口谕:准我等便宜行事,各宫各殿都是这么挨个搜过来的,莫非唯独太子特殊?”
刘据懒得和他纠缠,转而继续针对苏文,“好!孤可以配合你们,但需要将这阉狗赶出去。此人与我有嫌隙,这是众人皆知的,谁能担保他不会构陷于本王?”
江充顿时面沉如水,怎么这么多麻烦?随后,看向苏文,点头示意。
众目睽睽之下,苏文面向众人,缓步退出太子宫,站在门外,双眼怨毒地盯着刘据。
刘据指了指身后,说道:“诸位请便,不过,这含丙殿内,太子妃卧床未起,怕是得通融一下。”
江充锐气被挫,恨恨地道:“搜!都给我仔细点!韩说,劳烦你带一队人去后院,这含丙殿,我亲自来搜。”
韩说应声,随即带着半数人马,冲入后院。
“太子,得罪了~”
江充说罢,就要带人强闯。
恰在此时,三个人影从殿内窜了出来,将刘据护至身后,与此同时,两队全副武装的人马从殿内鱼贯而出。
“关门!杀!”刘据寒声道。
见此情形,苏文眼皮直跳,来不及看清地势,连连后退,一个踉跄后,摔倒在地,只听得太子宫内,喊杀声震天。
眼见宫门缓缓关上之际,突然有人喊:“别放走苏文狗贼!”
苏文即刻从地上爬起,拔腿狂奔,只恨爹娘少给了几条腿。
宫门内,一场纷乱很快归于平静。
韩说等人,被潜伏在后院的人马尽数诛灭。
含丙殿前,江充原本身材魁梧,现如今被捆成虾球,其余人皆被诛杀。
“殿下何必亲自动手,且看我朱亥宰了他。”游侠朱亥抱拳道。
“朱大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刘据拱了拱手,随手从身边护卫手中拿过环首刀,向江充走去,骂道:”赵国的奴才!扰乱你的国王父子还嫌不够吗?又来扰乱我们父子!”
手起刀落,江充殒命。
随后,他雷厉风行地下达命令。
“如候,收拢部众,速去把皇后接来,而后依计行事吧。记住,保证通往甘泉宫路上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反馈给本王,这很重要!”
“张鹏,通知秦仙师,先到长安城郊,待刘屈氂出逃后,紧随其后。”
“其余人按计划行动。”
众人齐声唱喏后,各自领命离去。
当晚,便有人目睹巨物徘徊于长安城上空。
太子宫内,卫子夫站在殿门前,看着不远处的天空,叹为观止,“没想到,你居然真的造出来了。”
年老色衰,是所有后宫佳丽的噩梦,但她坦然接受。
数十年来,自问对皇帝问心无愧,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没有充足的准备孩儿怎敢以身入局?毕竟关乎到太多人的身家性命。”
刘据泰然自若道。
随后,卫子夫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太子,“之前,你派无且来见为娘时,特意提到这东西。”
刘据接过玉佩,贴身保管起来。
翌日,一则关于江充因在太子宫中挖到桐木偶人而被太子诱杀的消息不胫而走。
同时,有百姓上报官府,曾夜间目睹巨物腾飞于长安城上空。
不到半日,消息传遍长安城。
然而,午时过后,太子宫发出征召令,如陨石坠海般地砸在很多人心头,激起千层浪。
少傅石德持皇后玉玺,奉命向全城征召马车、马夫甚至是牛车。
近千人的队伍,在石德、张绵、张光等人的带领下,分四个方向,挨家挨户,扫荡全城。
先是寻常百姓,后是达官显贵,最后到丞相府。
此时,丞相府大门紧闭,门外,一队人马手持刀兵,奋力叩门,“开门,开门!我等奉命办事。”
丞相府内,管家一路小跑,前往内宅给刘屈氂禀报,“丞相,不好了,不好了~那帮人又来叩门了。”
“像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刘屈氂焦急地问道。
管家如实汇报:“已经连续三日了,次数愈加频繁,这次更是手持凶兵利器,气势汹汹,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刘屈氂顿时眉头紧皱,忧心忡忡,思索再三后,吩咐道:“入夜后,找两个机灵点的,走后门出去,一个去甘泉宫,另一个去通知李广利等人,‘太子反相毕露,望尔等作壁上观,不要轻举妄动,让苏文等人冲在前面即可’。”
“喏~”,管家应声后,火急火燎地办事去了。
三日来,因为征召令,长安城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第四天,众目睽睽之下,上百辆马车浩浩荡荡,穿过城门,车上粗布遮盖,进城后,径直驶向太子宫。
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生来就保持着好奇和恐惧,而此刻,刘屈氂更是如此。
他心里已经认定太子必反,那些马车所载之物就是所需兵器和物资,内心恐惧滋生,不断放大,终于是坐不住了。
太子宫内,接到刘屈氂趁着夜色逃跑的密报,刘据不禁哑然失笑,暗自揶揄:这家伙居然化妆逃跑,颇具国军之风。
看着满屋的亲人,刘据心里动了些感情,略带歉意地说:“娘,姝儿,明天要委屈一下大家了。”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为娘始终站在你身后!”卫子夫坚定地道。
“殿下,妾亦是如此!”史良娣满眼通红地说。
刘据微微颔首,“那椒房殿和太子宫的准备,就有劳母后和良娣了。依计行事,一定要让这两处的所有人都配合好。”
“好!”卫子夫干净利落地答应。
“殿下放心,妾一定不负所托!”史良娣坚定地道。
翌日,骄阳似火,长安城内热闹非凡,酷暑也挡不住百姓们看热闹的热情。
因为,眼前这场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支庞大的出殡队伍游街示众。
乐队打头,奏响哀乐,皇后、太子带领两宫人马紧随其后,再之后,一辆辆马车载着一口口棺材。
队伍里除皇后和太子外,所有人披麻戴孝,哀嚎着恭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队伍所过之处,百姓议论纷纷,不久,一曲童谣传遍长安城。
出殡队伍越来越壮大,好事者们紧随其后,走到东门,却撞见了另一班人马。
“老臣无能,让太子殿下遭奸佞小人诬陷,主辱臣死,若太子去了,老臣绝不苟活!”
石德哭嚎着,其声悲壮而凄惨,引得周遭百姓们议论纷纷。
“自那巫蛊祸起,大家都噤若寒蝉,如今看来,太子殿下的日子更不好过啊。”
“没想到那首童谣是真的!”
“什么童谣?”
“前两天,我家狗娃子出去玩了一趟,回家后嘴里就唱个不停。”
“嘘~天家之事不可议论。”
“原来你家娃也…”
.......
一刻钟之后,更大的震撼来袭,冲击着人们的心理防线。
人山人海中,突然有几个人指着天空大喊:“快看皇宫那边!有巨物腾飞!”
百姓们随之转移视线,只见先是椒房殿上空有一只巨大的鸾凤盘旋,随后,一只鲲鹏从太子宫方向腾空而起。
“是鸾凤,是鲲鹏!天大的祥瑞啊!”人群中不知谁人激动地呐喊。
此言一出,刘据、卫子夫当即朝着祥瑞方向跪拜,百姓们也跟着齐齐跪拜。
良久之后,出殡队伍缓缓出城,而那两个祥瑞在皇宫上空徘徊了很久,方才离去。
且说苏文那边,为了逃避追杀,东躲西藏,花了两天时间,于第三日清晨,才逃到甘泉宫,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惹得皇帝不悦。
刘彻眉头微皱,冷冷地问道:“是何事让你如此不顾体统?”
见此情形,苏文跪伏在地,扯开嗓子哀嚎道:“陛下,仆臣能活着见到您,全仰赖您的恩德啊!”
刘彻眉头一挑,不解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太子他…”
他那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让刘彻大为不快,“有话直说。”
苏文也不装了,“陛下,太子他太不像话了,不仅阻碍我等奉命整治巫蛊,还诱杀了江充、韩说,仰赖陛下天恩,仆臣方才死里逃生。”
此话一出,几个随护大臣震惊无比,但刘彻却一言不发。
大殿内,一片沉默。
苏文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发现皇帝正冷冷地盯着他,心里一惊,赶忙伏低身子,近乎趴在地上。
刘彻转头对霍光等人说:“太子肯定是害怕了,又愤恨江充等人,所以发生这样的变故。”
“中常侍王弼,你即刻回京,召太子前来见朕。”
“喏~”使臣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