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马夫扬鞭,驾着马车,飞速在长安城内奔驰。
“快,再快点!”
车厢内传来沙哑的催促声。
“少傅,您已近乎是知天命的人,再快些,老奴担心你身体承受不起啊。”
“哎呀,别说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就是我一家老小,现在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在主人的催促下,马车再次提速,朝着宫门驶去。
平日里,太子宫门庭若市,熙熙攘攘;而如今,却门可罗雀,戒备森严。
含丙殿内,刘据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
“禀...”
“禀什么禀啊,直接让少傅进来吧。”
宫人正欲禀报,却被刘据打断。
来者正是少傅石德。
石德刚进门,刘据立马迎向前去,抓起他的手,“老师救我!”
石德拍了拍刘据的手背,安抚道:“殿下,莫慌,且把情况说与老夫听。”
“巫蛊祸起,终是烧到了孤的头上。那江充扬言,三日后搜查太子宫。”
刘据颤声道,无不透露出内心的恐惧。
石德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据,问出了内心最关心的问题,“先不论别的,臣且问殿下是否自查太子宫,看看可否有异物?”
刘据摇了摇头,“未曾搜到任何可疑之物。”
石德长舒一口气,连道几声:“好!好!好!”
刘据心里暗自骂道:好个屁,你个老学究,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老师?而后没好气地说:“我的老师啊,都大祸临头了,有什么好的?”
见太子焦急,石德给出了他的建议,“当务之急,太子殿下应该派遣使者前往甘泉宫求见陛下。”
“试过了,都试过了。自父皇摆驾甘泉宫后,母后与本王多次求见,始终不可得。”
刘据话里话外透露出无奈和沮丧,身体也似乎被抽干了一样,无力地松开了手。
太子这话,让石德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现在,换作他来回踱步了。
沉思片刻后,突然,石德一拍大腿,“坏了,莫不是皇帝有什么意外,消息又传不出来,江充、苏文等人欲行前朝李斯赵高之事?”
听闻此言,刘据也交出了祖传技能,“如今之际,为之奈何?”
再三斟酌之后,石德沉吟道:“为今之计,一是继续派人前去甘泉宫,求见陛下,打听虚实;二是提前准备,若江充等人胆敢构陷殿下,可伪称诏令用符节将江充等人收捕入狱,把他们的奸诈阴谋追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
刘据闻言,大喜,“好~好~好~”,“记录在案!”
什么?我没听错吧?殿下刚刚说了什么?
石德被太子这话给搞懵了。
恰在此时,藏匿在屏风之后的张光缓步走出来,将字迹未干的帛书呈给刘据。
刘据接过帛书,吹了吹,待字迹干涸后,递给石德,“老师,你看看。”
石德看着手中的案文,越看越迷惑,这不是自己与太子刚才的对话内容吗?
随后,他看向刘据,只见这太子脸上哪里还有刚见面时那样惊慌失措?
此时的刘据,气定神闲,淡然自若,与方才判若两人。
石德内心一股莫名的恐慌迅速席卷全身,颤声道:“太子殿下不会是想用我来做筹码吧?”
刘据和张光对视一眼,嘴角挂起一抹笑容,“老师莫慌~孤所谋之事,干系重大,方才也不过是试探您而已。”
张光也跟着说:“少傅,您想歪了。”
石德内心稍安,转而迷惑不解,“那殿下这是何意?”
刘据望了望窗外,淡然道:“太阳快要下山了,少傅就陪孤用餐吧。”
而后,转头吩咐道:“张光,你派人去通知少傅家里,就说老师今晚不回家。”
“喏~”
张光领命,随即出门办差。
就这样,刘据自作主张,将石德留下。
一顿饭,从酉时吃到戌时。
刘据是推杯换盏,把酒畅谈,忆往昔岁月,而石德却味同嚼蜡,惴惴不安。
临近亥时,刘据乘着石德的马车,驶出太子宫。
车外,张光给马夫打着火把;车内,刘据闭目养神。
“太子殿下,我们这是去哪里?”石德试探地问。
“很快就到了,这地方你熟。”刘据回答道。
一炷香的时间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别苑。
众人下车后,石德才知道他们来到了博望苑。
一直候在门口的门客无且迎了上来,“殿下,您终于来了。”
刘据询问,“都到了吗?”
无且一边引路,一边回复:“能来的,都来了。”
石德对博望苑并不陌生,饶是如此,依旧大吃一惊:博望苑后花园的假山下,居然藏有地道。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米,豁然开朗。
“这...这...”石德被惊得口齿不清。
刘据笑道:“这是一个地下会议室,四通八达。”
众人见太子来临,纷纷起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刘据示意大家免礼,随后,“平时也就容纳十几号人,一下装数十个,辛苦大家了。”
“哪里,哪里。”众人齐声道。
“除了少傅外,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参会,而且局势很清晰,孤就不扯闲篇了,我们开始吧。”
见众人聚精会神,刘据便提纲挈领地概述:“第一,杀江充、韩说,追杀苏文,使其逃出长安城去报信;第二,造祥瑞,造奇观,发动舆论;第三,把动静闹大,惊走刘屈氂;第四,孤以身入局,逼父皇与本王相见。”
他顿了顿,补充说道:“以上只是行动总纲,之后孤会与你们每个人单独详谈,现在可以自由讨论和提问了。”
话音落下,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石德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议事方式。
瞥了一眼石德,刘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穿越前,作为合成营教导员兼作战参谋,这样的会,他经常参与。
“殿下,您苦心经营,虽不说万全,但也有自保能力,何苦冒如此风险?”
太子舍人张绵疑惑道。
“造反才随了别人的意,是下下策之选。为了我大汉今后的传承,为了我一家老小,也为你们!”
刘据语重心长地说出了心里话。
随后,他安慰道:“你等且放心,此前我们推演过好多次了,这次实战来临,诸位只要各尽其职,可保孤平安无恙。”
众人听闻,皆是动容,暗暗下定决心效死力。
眼见火候到了,刘据站起身,对着众人说:“好,接下来,听到名字的,一一到隔壁小室找孤谈话。”
......
时间流逝,终于轮到石德。
“这把年纪了,老师还陪着孤熬夜,真是辛苦您了。”
刘据真诚地感激道。
他这话倒是让石德内心生出一丝羞愧,随后也丢掉了老学究做派,“殿下,老臣寸计未献,寸忧未分,惭愧啊~太子若有用得着老臣的地方,尽管吩咐,但凭差遣。”
终于等到这句话,刘据笑了笑,“老师,孤为你全家准备了上好的棺材。”
什么?石德闻言,如五雷轰顶。
然而,刘据又丢出一句,“孤也给自己一家准备了棺材。”
石德内心稍安,转而疑惑不解。
看着他陷入沉思的模样,刘据觉得时机已到,将一卷帛书递给石德,“少傅,你现在仔细看看,阅后即焚。”
石德接过帛书,越看越惊讶。
灯火旁,当帛书燃尽时,蓦然回首,只见太子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好一副运筹帷幄。
石德移步,跪伏在脚前,“老臣愿为太子殿下效死力。”
“老师快快请起~”
刘据深知,此人循规蹈矩,做一个执行者至少是合格的。
他扶起石德,拿出几个锦囊,“老师,这是我为你留的锦囊,待巫蛊风波过后,老师可启用。”
再度回到大会议室后,环视众人,刘据内心感慨万千。
这些人,最初都是他依靠穿越者视角,外加一些苦心谋划而收服的。现如今,都成了自己的心腹。
此次一别,再聚时,天地间早已换了人间。
片刻之后,刘据准备给这次会议收尾,“今后的大势走向和应对之策,都在分配给各位的锦囊里,需谨慎保管,之后依计行事。”
众人齐声唱:“喏~”
“你们闹得越大,孤就越安全。本王的身家性命,就拜托给诸君了!”刘据拱手道。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齐声道:“我等定不辱使命!”
随后,众人领命,各自走地道散去。
征和二年(前91年)七月壬午,烈日初升,太子宫便传来阵阵嘈杂声。
果然如扬言一般,水衡都尉江充,黄门苏文以及岸道候韩说,领着一班人马来到太子宫。
江充身穿织丝禅衣,丝帽上鸟羽作缨,走动时摇冠飞缨,好不招摇。
止步于宫门前,他给身侧的韩说、苏文递了个眼色。
苏文上前,扯着公鸭嗓,“有旨意:朕近日来龙体欠安,屡感不适,幸得沟通上天,感应到宫中有邪巫作祟,着岸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苏文等人协助江充治巫蛊。”
话音刚落,韩说大手一挥,“给我搜!”
随从们直接推开太子宫门卫,各个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
江充率领苏文、韩说跟随在大部队之后,跨过宫门,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闲逛。
“尔等安敢放肆!”
一声爆喝从含丙殿内传来,随后,殿门缓缓打开,刘据身穿睡衣,缓步走出。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太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