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来到皇帝面前,当即跪地请罪:“陛下,臣为救驾私自调动军队,罪该万死!”
刘彻眉头一皱,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昨夜,臣巧然看到马何罗鬼鬼祟祟,深夜出宫,和马通、马成安密会,便悄然派人暗自尾随他们,发现他们居然假传圣旨,私自调兵,意图谋反。
臣在胡骑校尉营截杀奸人,不敢耽搁,说服校尉一同救驾。”
霍光缓缓道来。
刘彻面色稍霁,随后对左右说:“传胡骑校尉。”
胡骑校尉觐见皇帝,将昨晚经过详细复述后,刘彻才确信。
随后,皇帝对二人说:“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然后,他问霍光:“上官桀人呢?”
霍光回复:“禀陛下,昨夜事态紧急,我派人通知上官大人,他亦前往其他校尉,阻止奸人调兵。”
刘彻连连称赞:“好~好好~做的不错。”
直到晌午,上官桀带着被捆起来的马通等人抵达林光宫。
此时,刘彻也懒得问话了,直接下令:“去,将这些人连带长水校尉,一起押送到长安。
另外,草拟诏书,命廷尉丙吉严查此事,朕要看看这些乱臣贼子,如何敢如此造次。”
有人倒霉,自然有人受封赏。
刘彻下诏:“擢霍光为骠骑将军,擢金日磾为车骑将军,赐上官桀千金。”
伺候皇帝二十多年,此前一直身兼虚职,此次霍光总算得到了实权。
骠骑将军,那是在军中仅次于大将军的存在,也是他哥哥曾经到达的高度。
一场造反,就此平息,消息传回长安城,刘据听闻,倍感无语。
刘据忍不住念叨:“田广明啊,田广明,给你机会,你尼玛不中用啊!”
要不是因为他担任卫尉,身居要职,这种人,刘据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更别提联姻。
有人欢喜有人愁。
田广明苦苦等待分功劳未果时,却听闻霍光成为此次事件最大受益者。
最开始他还自我安慰,觉得霍光不会忘记自己。
左等右等,等了一个月后,田广明终于觉得自己被耍了。
对于年过四十的人来说,要想更进一步,每一个机会都不容错过。
如今摆在眼前这样一份天大的功劳被霍光吞下,怎叫田广明甘心。
“好你个霍光!也罢,举荐之恩,今日我还你便是了,从此之后你我各不相欠!”
田广明头也不回的投入了暴胜之的怀抱,准确来说是刘据的怀抱。
峰回路转,让刘据都哭笑不得。
复盘后才发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前没算到的是,他对霍光的了解。
霍光是因为霍去病才有机会做官没错,但那是因为同姓霍,而不是因为卫家。
对于卫家,霍光向来敬而远之,连带着自己几次有意接近,霍光都不咸不淡。
刘据推测因为霍光认为自己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他们给不了。
既然霍去病能上马定乾坤,霍光自己认为也可以提笔安天下,但这需要很大的权力。
不论将来谁做皇帝,要想被重用,那么霍光起点不能太低。
至于田广明,将来霍光若是位高权重,有大把的机会提携他。
以前,基于后世经验,刘据只觉得霍光是能臣,现在看他更应该是权臣。
“权臣吗?”刘据独自呢喃,“既然拉拢不来,那我倒是很期待未来和你碰一碰。”
甘泉宫内,丙吉如实将马何罗谋逆案汇报给皇帝。
巫蛊之祸以来,刘彻知道钩弋夫人没那么单纯,但却没想到与当朝臣子们勾连这么深。
思索片刻后,刘彻下令:“传旨下去,将马通等人夷族绝户,长水校尉赐死,其他士卒不予追究。”
几人躬身应声:“喏~”。
中书令很快起草好诏书,刘彻加盖行玺,丙吉领旨退去。
片刻之后,刘彻高声呼喊:“来人,去,传朕口谕,召钩弋夫人前来甘泉宫侍奉。”
接到口谕时,钩弋夫人起初感到惊讶,没多久,转而惴惴不安。
自苏文一党伏诛,皇帝待她便日益疏冷,如今更是数月未曾驾幸。
此番甘泉宫之行,前途渺茫,吉凶难测。
然忆及暴大夫之言,钩弋夫人眸光微亮,心中渐定。
她屏退旁人,低声向贴身宫女耳语几句,旋即转入内室,取了些许金银细软。
一炷香后,行装拾掇停当,宫女亦将刘弗陵抱至。
母子二人遂登车,向甘泉宫而去。
车辙辘辘,行于道中。
钩弋夫人俯身将小弗陵揽入怀中,替他轻抿鬓角散落的发丝,柔声问道:“弗陵,娘前日教你的话,可还记得?”
刘弗陵搂紧娘亲的脖子,脆生生应道:“娘亲放心,孩儿护着你!”
移居甘泉宫旬日有余,皇帝沉湎于天伦之乐,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深宫行走,处处需得打点。
钩弋夫人心下了然,随身带来的金银细软,便都散予了周遭伺候的内侍们。
这日清晨,钩弋夫人奉上煎好的汤药,入殿侍疾。
刘彻眉头微蹙,向她伸出手。
钩弋夫人忙将药碗递上,却见皇帝缓缓摇头。
刘彻声音低沉,缓缓开口:“把手给朕。”
钩弋夫人心下一喜,搁下药盏,将柔荑轻放入他掌心。
刘彻摩挲着她掌心那弯月般的赤痕,忽问:“今年,二十几了?”
钩弋夫人略带娇嗔:“陛下竟连弋儿的年岁都忘了?弋儿今已二十有五了。”
刘彻牵了牵嘴角:“好啊,正是花信年华。”
他目光悠远,似沉入旧年光影。
钩弋夫人将脸颊偎在他手背,柔声道:“待陛下龙体康泰,弋儿陪您重游故地,可好?”
“呵……”刘彻低笑数声,长叹道:“怕是……再无那样的日子了。”
蓦地,他凝视着钩弋夫人,低声问道:”如果今天朕就死了,你能够陪伴朕,一块儿去吗?“
钩弋夫人如遭雷击,面色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您..您是要弋儿...殉葬?!”
刘彻寒声质问:”怎么?你不愿意永远陪伴朕吗?“
钩弋夫人惊惶摇头,语无伦次:“不!不是...弗陵...弗陵他才七岁啊!稚子何辜...”
刘彻猛地抽回手,指尖直指她面门,字字如冰:“你心里,何曾有过朕!”
钩弋夫人慌忙否认,青丝散乱:“不!不是的!”
刘彻冷然质问:“你不愿意跟朕一块死?”
钩弋夫人心神俱裂,只剩苍白辩解:“陛下...不是的...”
刘彻脸色陡然阴沉,厉声道:“那好吧,那你就先去死吧。”
随即,他扬声喝道:“来人!”
钩弋夫人魂飞魄散,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手臂,涕泪横流:“陛下!饶命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