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半边身子还麻着,动弹不得,否则非得给他两个大耳刮子不可。
不过,看着张狂那肿得跟猪头似的脸,他终究是心软了几分,没好气道:“你还想怎样?不问青红皂白便动手,这也罢了,竟还敢对上官出言不逊,甚至指使手下对校尉动手。人家若是真较真起来,最轻也是五十军棍。便是降职、罢官,亦不为过。日后行事,收敛着点!”
听到最后一句,张狂身上的那股狂傲之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侯君集所言,并非夸张。
仅凭以下犯上这一条,真要追究起来,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一时上头,此刻冷静下来一想,顿时生出一阵后怕,再也不敢提找场子的事了。
……
另一边。
陈寿拿着赵武查来的资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遗憾的是,并未发现自己想看的内容。
“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
赵武轻轻摇头:“长孙冲的家眷、门客,近来的行踪都在这里了。若要再往下查,便只能查他家的旁支亲眷,那可就不是一两日能办妥的了。”
“对了大人,可否明示,究竟要查何事?”赵武道,“有了方向,末将才好下手。”
陈寿沉吟片刻:“我想让你查查,他家在并州,可有产业或亲信。”
“并州?”赵武一愣,随即压低声音道,“大人,您要查的,该不会是……徐大将军吧?”
“让你查便查,哪来这许多废话。”
“喏!”赵武不敢再问,拱手退下。
陈寿靠在椅子上,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暗道:“还是先确定目标再说。直接让他们去查一位国公,怕是会把他们吓得不轻。”
陈寿在衙门里静坐片刻,见已临近黄昏,便起身向外走去。
看到侯君集依然背着身子,负手而立,陈寿好笑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侯君集一个激灵,身上的麻痹感骤然消退。
他转头看向陈寿,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最终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陈校尉,好手段。”
“多有得罪。”陈寿笑笑,转身离去。
……
平康坊,醉春风。
前堂的胡姬们正嗑着瓜子,闲聊着八卦,尚未开始营业。
后院也刚开张,只有十来个客人,略显冷清。
陈寿一路向前,走到尽头,痛快地付了三贯钱,进入了内堂。
今日来得确实早了些,清倌人还未登台,几个头牌正帮着老鸨,整理台上的纱帐。
整个内堂,只有他一个客人,自然便成了全场的焦点。
老鸨看到陈寿,先是一愣,继而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亲热道:“哎呦~这不是陈先生嘛?今日一整天,楼里的姐儿们可都在念叨您呢,奴家这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呵呵……”陈寿敷衍地笑笑,只当是老鸨想赚他的钱。
谁料,老鸨压根就没提钱的事,直接殷勤地将他引上二楼,又从袖中取出一张象牙制的牌子:“陈先生日后来此,便无需再花钱了。”
“啊?这……”陈寿干笑道,“无功不受禄,老鸨可是……”
老鸨笑道:“奴家就喜欢先生这等爽快人。”
不是,我怎么就爽快了……陈寿连忙拉住老鸨:“还请老鸨明示。”
“倒也没什么大事。”老鸨道,“昨夜先生不是为月奴儿姑娘作了一首词吗?奴家想拿来宣扬一番,为月奴儿姑娘抬抬身价。”
就这?
陈寿一脸懵逼,诗词这么值钱的吗?
他忽略了名人效应这个词。
一首极品诗词,配上月奴儿那样的绝色清倌人,一经造势,能带来多大的流量?
醉春风的确是长安城一流的青楼,但也不是没有对手。
事实上,到了这个级别的青楼,大家实力都相差无几。
毕竟,谁家的姑娘,不是一掐一汪水?
若想稳坐头把交椅,必须要有一个能绝对镇得住场子的头牌。
不能光有模样、才情,名气也是重中之重。
样貌、才情,月奴儿皆为上乘,差的,便是名气了。如今正巧碰上这首《醉春风.赠佳人》,可谓是珠联璧合。
基于此,老鸨才如此热忱。
当然,她完全可以不经陈寿同意,直接造势。
但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忌惮。
因为,陈寿昨日是和四皇子一起来的。
能和皇子称兄道弟,一同出入风月场所的,其身份,又岂会简单?
而且,四皇子一掷千金,竟是为了给陈寿捧场,这更让她坚信,陈寿的来头,绝不一般。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由此推断,老鸨得出一个结论:这位陈先生,来头极大!
陈寿若是知道老鸨的这些推理,一定会感慨:老柯南了。
老鸨见陈寿始终不松口,还当是自己开的条件太低。确实,一张会员卡,值几个钱?
于是又道:“陈先生,您看这样可好?日后,只要月奴儿她们得闲,并且愿意,您随时可来,分文不取!”
“啊?”
陈寿刚从懵逼中回过神,听到这话,彻底震惊。
他虽参不透其中缘由,但这白嫖的机会放在眼前,岂能错过?
并非他小气,白嫖,乃是人之天性。
“那……好吧。”陈寿矜持道。
他不好表现得太过欢喜,怕老鸨觉得出价太高,从而反悔。
老鸨见他如此,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推断。
她笑着说道:“那首词,虽是公子赠予月奴儿,但毕竟是公子所作,定要署上您的大名。不知公子……”
陈寿想了想,道:“便署‘陈先生’吧。”
毕竟如今有了官身,出来混,还是用个小号比较稳妥。
老鸨点头,表示理解,谄媚道:“公子里面请。”
陈寿笑了笑,推门走进了厢房。
屋子里只有采萍一人,正无聊地翻着一本画册。
看到他进来,连忙将画册藏进了抽屉里。
“公子来啦?”
采萍喜滋滋地上前,“公子真是个信人,奴家还以为,春宵一度之后,你便忘了奴家呢。”
“哪能呢。”陈寿淡笑道,“采萍姑娘柔情似水,昨夜一别,我可是一日都茶饭不思。”
采萍羞喜地嗔了他一眼,娇哼道:“就会说好听的哄人家。公子这样的人物,身边还会缺美貌女子吗?”
她挽着他坐下,“公子稍待,奴家这就去把玉奴姐姐和月奴儿妹妹叫来。”
说罢,便袅袅婷婷地去了。
两刻钟后,三女联袂而来。
玉奴还提着一个食盒。
佳人相伴,美酒在侧,其乐无穷。
一番畅聊之后,采萍和玉奴去后间洗漱,房间里只留下了月奴儿。
“公子,小女子为您舞上一曲,将昨日的缺憾补上。”
“不必了,这样聊聊天也挺好。”陈寿笑道,“姑娘身子娇弱,我哪里舍得。”
月奴儿脸蛋儿倏地一红,脑袋埋了下去。
如瀑的青丝自然垂落,遮住了玉颜,只露出粉腻的脖颈,盈盈可爱。
很快,她便掩去羞意,抬头继续与陈寿闲聊,只是少了些许温婉,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月奴儿姑娘……”
“公子唤小女子月奴儿便可。”
陈寿从善如流:“月奴儿,你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子,可曾遇上过无赖?”
“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听到后半句,月奴儿笑靥如花,扬了扬白皙的下巴:“小女子只需喊上一嗓子,楼里的护卫便会立刻冲进来。”
说着,她瞥了陈寿一眼,“公子可莫要有歪心思呦。”
“哪里,哪里。”
陈寿摇了摇手,一脸担忧道:“可万一,对方有钱有势呢?”
“不怕,咱们楼里,上面有人。”
“谁呀?”
月奴儿张了张嘴,却又及时止住了话头。
陈寿心痒难耐,却仍是摆出一副理解的模样:“若是有难言之隐,那便不说了。”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月奴儿纠结了片刻,低声道:“小女子也是一次偶然才得知。公子莫要外传。”
陈寿忙也压低声音:“一定,一定。”
“是……一位国公。”
陈寿轻轻点头,暗道:“原来如此。”
却听月奴儿小声补充道:“好像是……赵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