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将枪械放在面前，食指指腹上一道血痕渗出，逼出一滴血，滴落在枪管内。
他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
意念顺着血液这个媒介，精细地侵入枪械的金属结构内部，每一颗铁原子都在他的感知中无所遁形。
控铁术的力量催动，枪管内部光滑的管壁上，一丝丝铁元素被强行剥离，又被重新排列组合。
一条浅浅的螺旋凹槽，开始从枪膛末端，艰难地向着枪口延伸。
灵魂尚未完全归位带来的迟滞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他的精神力像是隔着一层黏稠的液体在操控，每一个指令都带着延迟和阻力。才刻画了不到一厘米，他的额角就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没有休息的机会，必须一次成型。任何中断都可能导致金属内部产生应力缺陷，哪怕再次使用控铁术加工难度也会更大。
他咬紧牙关，将所有分散的思绪全部斩断，只余下那一道不断前进的刻痕延伸，加深，旋转，变得清晰。
高精度机床才能完成的工艺，此刻就在他意念的驱动下，在这间破烂的集装箱里徒手复现。
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满是油污的桌面上。
但精神世界里的那双手，稳定而没有任何颤抖。
膛线终于贯穿了整条枪管。
伊莱没有停下，意念一转，探入击发结构。
原本那根由铁钉改造的击针，尖端粗钝。他的精神力附着其上，将其尖端反复打磨、淬炼，让它变得更加锐利、坚固。
弹簧，调整弹性系数；卡榫，磨平毛刺；扳机连杆，优化每一个联动角度。
榨出最后一丝潜力，优化每一个可能影响击发流畅度的金属零件。
不知过了多久，伊莱终于撤回了所有精神力，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重重喘息。大脑针扎般地刺痛，眼前甚至出现了片刻的重影。
桌上的枪，外观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由废品拼凑的丑陋模样。
他缓了几口气，伸手将它拿起。
重量没变，但那沉甸甸的手感却截然不同。一种内敛的精密感从枪械内部传来，所有零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完美的整体。
伊莱拉动枪栓，机件滑动的声音沉闷而顺畅。他扣住扳机，轻轻预压，随即用力扣下。
“咔。”
一声轻微但无比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集装箱里回荡。
正好此刻，远处传来手摇式防空警报的声音，尖锐而急促。
“呜呜呜呜呜呜——”
伊莱的腕表上，一个熟悉的号码闪烁，正是阿彪的来电。
他没有丝毫慌乱，抓起枪上膛，另一只手在腕表上飞速一点接通电话。
“莱伊！血狼突破了防线！我们那些他*的破子弹根本打不穿它的皮！快过来支援！”通讯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怒吼和奔跑声。
门外不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和人的惨叫。
“已经到我这儿了。”伊莱走向门口。
“*！”阿彪爆了句垃圾山粗口，“你顶住！我带人马上到！”
通讯切断未落。
“砰！”
一声巨响，集装箱的前门那个狰狞凸起又一次被狠狠撞击。
伊莱平稳地举起了枪，对准大门。
“刺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一只利爪先是捅穿了铁门，然后猛地向下一划。厚实的铁皮门像是纸片一样被豁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只体型堪比大型鬣狗的尸犬，从破口处挤了进来。
它带着满嘴的涎水和浓重的血腥味，半边身子腐烂，露出森白的肋骨，眼眶中则只有不自然的眼白。
它后腿发力，肌肉与腐肉绷紧，化作一道灰败的影子猛扑过来。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伊莱没有后退，反而向左前方踏出一步，恰好让开了尸犬的正面扑咬。身体微侧，右腿为鞭，向侧方猛力踢出。
脚尖精准地踹在尸犬腐烂的半边身体上。
森白的肋骨应声断裂，混合着腐败的脏器碎块，从破口处喷溅出来。那只鬣狗大小的怪物被这一脚的巨力带得失去平衡，惨嚎着横飞出去，重重撞在集装箱的内壁上。
伊莱动作毫不停滞，就在尸犬撞墙的瞬间，他已抬起枪。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与之前的试射截然不同。
子弹从尸犬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射入，巨大的冲击力搅碎了尸犬的下颚，但并未直接摧毁它的脑干。
伊莱垂下枪口确认战果。
尸犬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四肢还在剧烈抽搐，证明着它那顽强的、扭曲的生命力还未熄灭。
【目标生命体征活跃，建议摧毁大脑或切断颈椎。】
这些变异生物的生命顽强得简直违反生物学。
“真恶心。”伊莱低声自语，胃里一阵翻涌。精神力过度消耗后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地上的尸犬忽然停止了抽搐。
那具残破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重新积蓄力量。
骨骼碎裂的摩擦声清晰可闻，它用两条完好的后腿猛地蹬地，拖着血肉模糊、只剩半个的脑袋，竟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
它已经完全被子弹轰碎的下颚中，一条断裂的舌头无力地耷拉在外面，涎水和血液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即便如此，它那双只剩下浑浊眼白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定着伊莱，充满了恶意。
再开一枪就能解决问题，伊莱的指尖在扳机上轻轻摩挲，感受着内部机件的咬合感。
但他此刻却有了个尝试性的想法，没有立刻射击。
他的目光瞥向了被尸犬利爪撕开的大门，那里翻卷的金属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锋利无比。
他没有抬枪，反而抬起了左手，五指张开，对准了那道破口。
意念所至，控铁术发动。
一声低沉的共鸣，一片被撕裂的、足有半米长的集装箱壁铁皮，猛地从门框上脱离，悬浮在半空，微微震颤。
铁皮在伊莱的意志下急速扭曲、拉伸，前端瞬间变得尖锐无比。
这比刚才精雕膛线的感觉要粗暴得多，也费力得多。
伊莱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愈发专注。
就在尸犬后腿蓄力完成，准备发起最后一次扑击的瞬间，伊莱的手指隔空轻轻一握。
“噗嗤！”
那根临时制造的金属标枪没有发出任何呼啸，悄无声息地划破空气，精准地从尸犬的后脑贯入，余势不减地将它牢牢钉死在了地面上。
尸犬的身体一僵，四肢抽动了两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搞定。”伊莱重重地喘了口气。这一下的消耗，比改造那把枪还要厉害。
“啊呜——”
一声悠长的狼嚎划破了远处的喧嚣，这声音里没有野兽的疯狂，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伊莱心头一凛，推开被撕烂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一头体型堪比小型浮空车的巨狼，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垃圾山上。
它猩红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混乱，反而透着一种近乎于人的、冷酷的审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猎物。
这畜生，是在用刚才那只尸犬试探自己。
伊莱看着巨狼，巨狼也看着伊莱。一人一狼，在钢铁丛林里无声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