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此举恐怕另有深意！”
“你是说？”
“表面上过分软弱的妥协往往意味着在其他地方有着更大的谋求。”
“海瑞和王用汲在父皇眼里都是徐阁老他们的人，现在直言犯上，父皇不仅不罚，反而褒奖，很有可能是为后续的行动做铺垫。”
裕王陷入沉思：“你是说……父皇想做徐阁老他们反对的事情，所以先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恩赐？”
裕王妃没有接话，继续自己的分析。
“严党死而不僵，徐阁老等人掌权后在很多事情上不讨父皇欢心，死灰复燃未可知也！”
“依你之见，父皇心里还在想着严嵩和严世蕃！？”裕王妃的话点醒了他。
……
“练得身形似鹤形，不怕宫女勒脖颈。”
“我来问道无余说，朕的儿子也通倭？”
忙了一天，黄昏时分嘉靖坐在万寿宫的八卦道台上，念着网友的名梗。
一下子处理完两件大事，嘉靖忍不住畅想身为大明皇帝的光明未来。
心情随之洋溢出幸福。
可幸福这玩意总是不能持久，就像早x的男人。
传膳的太监来了。
他一声吆喝，打断了嘉靖的美好心情。
“验菜！”
在专门为皇帝吃饭而设立的尚膳监里，合并过来的炼丹道士和太监宫女混在一起。
为了满足嘉靖修道的需求，他的每一餐吃得都十分讲究。
首先是吃饭用的餐具，金、玉、瓷搭配摆放，金盘上要刻符箓纹，和田玉杯里要盛早晨自然凝结的甘露，瓷器也是景德镇特供的五彩云龙纹盖。
什么菜用什么餐具盛放那都是有讲究的，嘉靖把吃饭当做修道的一部分，所以吃饭流程里还包括了斋醮。
他比较信任的道士叫蓝道行，现在正忙着指挥其他道士布置道场。
太监那边用银针挨个验完了一百二十道菜，方能送到嘉靖面前，在蟠龙案上摆开。
这还没完，银针验毒只是第一步，还要用人饵验毒。
所谓人饵，就是专门试菜的宫女。
这宫女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行，还必须是“童女初潮之身”，嘉靖觉得这样比较利于修道。
之前就有宫女因试吃中毒而死的。
等菜都上齐，宫女试毒完毕，还是不能吃，还要让蓝神仙，也就是蓝道行设坛念经。
膳桌上符咒重叠，旁边烧着檀香，与食物的腥味混杂，形成一股独特的气味。
“无量寿福！”
蓝道行手持桃木剑，脚踏罡步斗，一段《太上三元赐福赦罪解厄消灾延生保命妙经》被他用独特的腔调颂出。
嘉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场“吃饭仪式”上了。
他随便瞅了两眼蓝道行所谓的“斋醮仪式”，可谓错误百出，他修仙的时候哪有这么多没用的流程。
不过有一点让他眼前一亮，蓝道行的一些经文咒语和阵法居然和他修仙时用的有些相似！
当然，蓝道行所用的是像是残缺版，其中不少地方加入了后来人的扭曲想象。
“难道这个世界也有修仙体系？”
“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很可能是上古时代的事情，在流传的过程中逐渐失真，加上灵气环境越来越差，所以才只剩下零星的残篇传说。”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不过眼下谈论修仙的事为时尚早，等日后大明富强起来再说不迟。”
这一意外发现大大减轻了嘉靖的怒火，不然在太监报菜名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骂人了。
奇珍异兽包括天鹅、熊掌、鹿唇、猩唇等定规，海味有吕宋鱼翅、辽东海参、苏州鲥鱼等。
其中鲥鱼为求鲜美需骑快马三日运抵北京，途中用冰块保存。
荔枝、龙眼等外地产的水果时鲜也是如此。
比较有特色的是冬季喝的灵龟汤，用活龟和灵芝熬炖，据说能延寿。
这些还都是比较正常的，最多是浪费了些，可接下来道士拿给嘉靖的丹药可就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了。
“陛下，这是本月的长生丹。”
蓝道行双手捧着一个鎏金方盒，从中取出一枚圆形血红丹丸，送到嘉靖面前。
丹药的名称和样子瞬间引起他的一些不好回忆。
所谓长生丹，实际上应该叫重金属短命丹。
它是用童女经血和童子尿提炼的结晶制作的，其中还加有金粉和玉屑，认为“金玉不朽”。
荒谬的成分背后，是囚禁在蕉园里的数百名童女的悲惨生活。
当初促使嘉靖搬到西苑的“壬寅宫变”，就是因为嘉靖长期虐待宫女和嫔妃导致的。
那些深宫中的可怜人全都成了嘉靖修道的工具。
“到此为止！”
过去的恶心记忆浮现在眼前，嘉靖再也受不了了，一声怒吼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时间众人纷纷下跪，包括捧着丹药的蓝道行。
“全都给朕下去！”
“叫黄锦来！叫黄锦来！”
嘉靖突然暴怒，身旁的小太监不敢怠慢，立刻去司礼监找黄锦。
其他人则战战兢兢地离开万寿宫，没想明白哪个步骤出错了。
过了一会，嘉靖慢慢冷静下来，黄锦也放下吃了一半的面条飞奔过来。
“怎么回事？”嘉靖指着面前的奢靡场面问道。
想起城外挖土吃的灾民，他不禁一阵反胃。
黄锦下午好不容易处理完取消酒醋面局，并入尚膳监的事情，刚吃上两口饭，又突然被叫来问罪。
更离谱的是，嘉靖指着一桌子超规格的山珍海味，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主子，干嘛生这么大气，别气坏了身子。”
“是他们哪道菜做的不好吃了？还是不小心忘了哪道菜，没给主子做？”
这下真给嘉靖气笑了，弄了半天，黄锦压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干脆直接告诉黄锦：“朕让你去裁撤部门，目的是为了省银子，照这么个吃法，朕一个人就能把一个省的税银吃完！”
“朕明天不想再看到宫里还有一个叫尚膳监的地方，朕是仙体，不需要吃饭，你明白了吗？”
嘉靖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着牙说道：
“还有那些招摇撞骗的道士，什么朝天观、玄都观，国家的税银不是用来养这些骗子的，给朕通通清出皇宫，停止一切道教活动，连路费也不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