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外,李长安捏着手里的五贯铜钱,踱着步子往回走,嘴里一边咕哝:
“我堂堂天命加身的穿越者,结果最后……得靠卖煎饼养活自己?”
一想到这,他又忍不住笑了笑。
“不过好歹是有赚钱的门路了……也算是个实事求是的穿越者。”
铜钱在袖袋里叮当作响,他已经在心里分好了账。
一贯买鸡蛋蔬菜食材,一贯备用零钱,三贯用来定制一辆小推车。
李长安背着手,漫无目的地晃到了西巷。
西巷是魏县最热闹的地方之一,饭铺、布庄、菜摊、书肆、铁匠铺、药铺、油坊……挤得满满当当。尤其到了中午时分,巷子中食香四溢,人声鼎沸。
李长安靠着墙,眯眼观察那些摆摊的小贩。
他们大多是推着木架子,头上盖着油布,一摞摞米糕、肉饼、甜汤提前准备好,垒在竹篮、陶碗里,吆喝着卖。
很少有人“现场制作”。就算有,也只是在自己门前——譬如那“陈家烧饼铺”,一口炉灶嵌在铺前墙脚,一边烤饼一边喊价,但人家后头是有屋有灶的铺子。
“摆摊多是先做后卖……要是能边走边做,必然能抢先一步。”
李长安心中一动,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前世夜市上那些拉风的小推车:带炉灶、带锅面、可以现场摊饼的那种!
“做卖一体,既能烙饼,也能当摊车。”他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冲劲,“既然穿越了,也得整点独家生意才行!”
他当即掉头直奔木匠铺。
“这位客人可是要打车?”
木作铺门前,一名身材削瘦、穿着粗布马褂的中年工匠正敲着榫卯,闻声抬起头来,目光上下打量着李长安。
李长安拱手笑道:“正是,在下想做一辆能推着走的小车,但这车有点特别,劳烦师傅听我细说。”
“嗯?”工匠皱了下眉,放下手中木槌,略显谨慎地回道,“车是常做的,什么叫特别?”
李长安走上前,语气诚恳:“是这样,我想做的是一辆能在街头摊煎饼的小车,不是那种拿来拉货的独轮车,而是有案板、有火灶,还能推着走,边走边卖。”
工匠眉头微动,没说话,只是示意他继续说。
李长安见状,索性从袖中掏出在家里画的草图,铺在桌上,逐一点着解释:
“这车架,用槐木或榆木打底,车轮做成辐条式,直径两尺,外包铁箍。架高四尺五,宽三尺。”
“底部加横撑,为的是防止炉灶那头倾斜,后轮两边做活动木楔子,停下插地固定。”
“这前头,是灶口,我准备嵌个陶炉进去,放个一尺二的铁鏊子来煎饼。”
说着,他指了指图上后段:“这块是案板,便于擀面、切菜,下头抽屉存盐罐、擀面杖,再挂两个竹篮盛菜和蛋。”
鲁木匠听到这,眼中终于有了一点兴趣,但语气仍带谨慎:“……你说得头头是道,可这玩意儿,我还真没做过。”
李长安苦笑一声:“我也没见过,只是前世……咳,是我从前在南方夜市看到过类似的。想着如今县中还没人做过,若真做成,肯定抢眼。”
鲁木匠盯着他看了几眼,像是在辨认他是不是说胡话。片刻后,他抬手摸了摸下巴:
“行吧,我可以打。只是你这活,三日起步,且不便宜。”
“用料、工时怎么算,我照规矩出。只求做得结实、牢靠。”
工匠点了点头:“那行,半日后你来确认尺寸。炉灶那一头,得你自己找铁匠打鏊子和炭架,我只做木的。”
李长安拱手:“多谢师傅。”
走出木作铺时,已近午时,巷子口那头传来街坊卖酱菜的吆喝声,夹杂着炭火烧红的“哧啦”声。
李长安沿着石板街,拐进了不远处的铁匠铺。
“叮——锵——”
火炉边,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正抡锤锻铁,臂膀青筋绽起,汗水浸透背心,赤脚踩着地面,脚边炭灰翻飞。
“师傅——”李长安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铁匠头也不抬,粗声问道:“喊什么?我又不聋。”
“师傅我想打一个鏊子,直径一尺二,边缘要翘起,厚半寸;再加一副火盆,底部要通风抽屉,能用炭,能控温。”
“……嗯?”
这一回,大汉停了锤,抬头盯了他一眼,语气明显带了点疑问:
“你要这铁鏊……是做什么的?”
“煎饼。”
“你要开店?”
“不是,是推着车做。”
铁匠“哼”了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狐疑:“边走边卖?你当你是夜摊上那帮打铜锣的?”
李长安笑笑,没有多辩。
他从袖中取出另一张图纸,摊在一旁的案台上:“炉口要嵌入鏊子,底下铁栅托炭火,下面再做个抽拉的炭盒,这样收火、添火都方便。”
“鏊子厚点,不容易焦,火温稳定;炉盆要轻便,但不能变形,尺寸得卡得死,不能晃。”
铁匠看着图,粗指头刮了下额角的汗,声音低了几分:“你这玩意倒是新奇。”
李长安点头:“车子我已经找木匠下单,这炉灶一头就靠你了。”
“……成色要求?”
“能用,别太花里胡哨,也别太粗糙。看着要实在。”
铁匠想了想,丢下铁锤:“两日后来拿。鏊子四百文,火盆再算一百,算你五百文整。”
“成交。”
李长安利落应下,心中却略微心疼。五百文,再加前头木作、菜钱、鸡蛋油盐……五贯钱怕是要见底。
可也值得。
这是他“副业摊贩生涯”的第一步,若能吸引客流,趁着放粮外顺带卖个煎饼,日子也算是能过。
“对了。”李长安补上一句,“鏊子要锻打得圆滑,灶台有两个托耳,别忘了留卡扣位。”
铁匠看他一眼,嘟哝:“读书人也有这脑子,倒稀罕。”
李长安咧嘴一笑。
说完转身离去,身后铁锤声重新响起,只不过节奏比刚才慢了几分。
李长安在裁缝铺买了个布袋,走进西巷口的菜市。
空气中混杂着炭火味和新鲜菜叶的清香,地面湿滑,吆喝声夹杂在一起,吵的脑瓜子嗡嗡的。
他挤到菜摊前,先买了韭菜、白菜和一捆嫩萝卜。
这些是用来搭配煎饼的,不容易坏,也容易处理。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娘,动作利索。
“全要?”她问。
“嗯,称好,一起装袋。”
大娘看了他一眼,没多说,麻利包好递过来。
李长安接过,又去了卖蛋的摊子,买了一篮鸡蛋。
卖鸡蛋的是个老汉,眼睛有些浑浊,手却稳,鸡蛋码得整整齐齐。
“鸡蛋多少?”
“今天新下的,两文一枚。”
“来十个。”
李长安付钱,老汉点了点头,将鸡蛋用麦秸小心垫好,装进竹罐。
一路下来,李长安动作利落,并不多话,只在心里默默估算着每样食材的用量和保存时间。
到了酱坊,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甜面酱做不来,得找替代。”他低声嘟囔。
店里陈设整齐,靠墙三只大缸,左边写着“豆酱”,右边“蜜酱”,中间还有个混合缸,味道香浓。
他看了一会儿,对掌柜说道:“豆酱一斤,蜜酱半斤。”
掌柜取了两罐油纸包好,递过来。
“你要调菜?”
“烙饼用。”
“哦。”掌柜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
李长安没解释,拱拱手就走了。
刚出门,便听得身后有人低声道:“那不是上次告官的那书生?”
他脚步一顿,扭头看去。
几个买菜的大嫂正在背后嘀咕,目光往他这边瞥来。
有人面露惊讶,有人悄声议论,还有个年长些的妇人冷哼一声:“得罪了那刘大官怕是没几天好日子了?”
李长安神情自若,笑了笑:“天底下,总不能只让恶人过好日子。”
那妇人一愣,低头不语了。
他提起菜篮,头也不回地走远。
最后他又去肉摊,买了些猪前腿肉和鸡腿,想着回去腌一腌,试做煎饼夹肉的样式。
一圈转下来,铜钱花去不少。
李长安边走边想着:“菜有了,肉有了,酱也试着配……就看能不能做得好吃。别第一天开张,就砸了摊子。”
阳光透过巷口斜洒下来,他提着沉甸甸的篮子,转身朝着自家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