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性的颁奖仪式在村民复杂的目光和杰森不甘的怒视中草草结束。林风,这个橡木村的新晋“怪人”,有些恍惚地从村长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里面装着本次比赛冠军的奖金,几枚亮闪闪的银币和一些铜币。这是他来到异世界后,真正意义上凭“本事”赚到的第一笔钱。钱袋的触感让他稍微回了点神,一丝微弱的成就感刚想冒头,就被一个如影随形贴上来的、带着浓郁廉价香水味的身影打断了。
“风!太棒了!简直太棒了!”玛莎那肥胖的身躯灵活地挤开人群,脸上堆满了夸张的、热情到近乎谄媚的笑容,几乎要贴到林风身上。她那双精明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风,仿佛在看一座会移动的金矿。“你的秘密…那个美妙的味道!是草魔法吗?”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感,但周围还没散尽的村民都竖起了耳朵,“和你亲爱的玛莎阿姨分享分享?我们能做大生意!我出好价钱!非常好的价钱!”
那过于靠近的压迫感让林风瞬间清醒,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却抵在了广场边缘堆放杂物的柴垛上,退无可退。玛莎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算计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没魔法!”林风立刻矢口否认,声音因为警惕而显得有些生硬,“家传…老配方!秘密!”他紧紧攥着钱袋,仿佛那是唯一的护身符。
“家传配方?”玛莎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那就更好了!卖给我!”她迫不及待地追问,身体又往前凑了凑,腰间的荷包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开个价!银币?金币?玛莎阿姨很大方的!”
林风感觉头大如斗。玛莎的纠缠比杰森的咆哮更难对付。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锃亮盔甲的身影正穿过人群,朝他们这个角落走来——是卫兵队长卡尔!那张国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这边。双重麻烦!
情急之下,林风也顾不上许多了,只想赶紧摆脱这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他语速飞快,用尽可能简单的词汇胡诌道:“香草…鼠尾草,迷迭香!”他胡乱报了两个在原世界常见的西餐香料名字,也不管艾拉瑞亚认不认识,“捣碎…抹在肉上…”他做了个涂抹的动作,“等…一小时…”他伸出食指强调,“然后烤!很简单!”他故意省略了最关键的【基础烹饪优化】步骤,以及系统鉴定出的那种特殊野鼠尾草品种和处理细节。
玛莎如获至宝!她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狂喜的光芒,眼里的金光像河流一样涌出。她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节炭笔,一边记一边复述:“鼠尾草?迷迭香?等一小时?”抬起头,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简单!是的!非常简单!谢谢你,亲爱的风!玛莎阿姨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的!”
她心满意足地将小本子塞回怀里,又贪婪地看了一眼林风手里的钱袋,但最终还是带着满意的笑容,扭动着胖胖的身躯,心满意足地挤回了人群,显然是迫不及待要去验证她的“发财秘方”了。
林风靠着柴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刚想抬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个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风。
林风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卫兵队长卡尔,如同铁塔般站在他面前,夕阳的余晖在他锃亮的肩甲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卡尔那张刻板严肃的国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牢牢锁定着他。
广场边缘的僻静角落,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堆放杂物的柴垛和一棵老橡树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大部分丰收节的喧嚣。卡尔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最后一点暖光,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身上盔甲散发的金属冷气和淡淡的皮革油味,与节日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林风,迎上卡尔审视的目光,努力想表现得镇定,但微微发颤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卡尔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卫兵队长特有的公事公办的冷硬:“风。你做的肉上的味道…很不寻常。”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林风,“那些香料,从哪里来的?”
香料来源!又是这个问题!林风感觉头皮发麻。玛莎是为了钱,卡尔是为了什么?职责?怀疑?他强作镇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卡尔队长…是家传的秘密。老配方。”他重复着对付玛莎的说辞,希望能搪塞过去。
“家传?”卡尔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更加锐利,如同打磨过的刀锋,“哪来的?”他向前逼近了一小步,带来的压迫感更强了,“那气味…不像本地的东西。像是…“炼金术?””
“炼金术”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林风耳边炸响!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在这个世界,炼金术往往与禁忌、危险、甚至邪术挂钩!被扣上这个帽子,后果不堪设想!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火刑柱的阴影!
“不!”林风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赶忙开口解释,“不是炼金术”“他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必须撇清!必须给出一个解释!一个听起来合理又足够遥远、难以查证的来源!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词、一个源自遥远故乡记忆的名字,如同救命稻草般跳入他的脑海!
“来自…东方!”林风急切地喊道,仿佛抓住了唯一的生机,“旅行商人…”他努力回忆着那个古老的故事,“来自桃花源!”他的语速因为紧张而变的快速,“他卖给我爷爷的!很久以前了!”
“桃花…源?”卡尔浓密的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低声重复着这个发音古怪、闻所未闻的地名。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林风那张因为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来回扫视。他能清晰地看到林风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这个小小的角落。只有远处丰收节模糊的喧闹声隐约传来,更衬得此地的寂静如同凝固的冰层。卡尔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探究,显然对这个突兀又神秘的“桃花源”说法充满了怀疑。一个能提供如此奇异香料的、从未听说过的东方商人?一个听起来就像杜撰的、充满诗意的地名?这解释漏洞百出。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卡尔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意味:
“哼!”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鼻音,目光依旧牢牢锁定林风,“留着你的‘秘密’吧!”他刻意加重了“秘密”这个词的读音。
他微微俯身,靠近林风,盔甲冰冷的边缘几乎触碰到林风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如同耳语,却带着千斤重锤般的力量,狠狠砸在林风心上:
“但是记住…”
“古怪招麻烦。”
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卡尔深深地看了林风最后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林风彻底看穿。然后,他直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留下林风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
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地平线,阴影完全吞噬了这个角落。林风靠着冰冷的柴垛。晚风吹过,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后背的粗布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卡尔的警告,缠绕在林风的心头。丰收节带来的短暂喧嚣和意外胜利的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官方的冰冷怀疑彻底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