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六十年的云南府,衙门口的石狮子都被矿灰染成了灰耗子。布政使潘汝璋的绿呢大轿刚沾地,税吏的算盘珠子就泼水般砸向矿工:“本月加征雷火捐!死人也得交三成棺材税!”
一、青苔印匣藏玄机
矿税局大堂的檀木案几上,端放着一方裹满青苔的紫檀印匣。潘汝璋的胖指头刚触到匣盖,赵铁岩的破靴已踏碎阶前水洼:“兵部八百里加急!着云南即刻停征矿税!”
满堂哄笑中,师爷的鼠须翘上天:“大人莫信!京城公文都用黄绫封套,岂有裹苔藓的...”话未落音,赵铁岩突抽刀劈匣!
“咔嚓!”
匣内爆出刺鼻硝烟——半块“兵部勘合”铜印深嵌在硫磺饼里,印纽雕的飞虎竟少颗獠牙!潘汝璋的暖帽吓歪:“这...这印是成化年间旧制!虎牙被李孜省私熔铸了丹炉...”
赵铁岩的刀尖忽指堂上“明镜高悬”匾:“大人眼力好!可知此匾后梁藏着你万历四十八年的矿银假账?”
二、银矿洞里的活字术
潘汝璋的轿子颠进矿洞时,暗河腥风扑面。赵铁岩踹翻运矿竹篓,篓底“哗啦”泻出带字矿石:
“看!狗官在矿坯刻假年号!”
矿壁磷火幽幽,照见矿石上“万历六十年贡”的朱砂字,字缝里却嵌着苗疆银丝——分明是上月新采的矿!
“血口喷人!”潘汝璋的蟒袍扫落钟乳石。
赵铁岩突从袖中抖出苗锦,锦上银丝云雁遇磷火骤亮。光斑游走在矿壁,竟将满地矿石字迹重组成文:
“潘某私熔前朝印,每岁加征二十万”
满洞死寂。矿工铁锤“当啷”落地——锤头裹的油布散开,露出半枚真“兵部勘合”印——印纽飞虎獠牙森然!
三、假公文里的真雷霆
潘汝璋瘫在太师椅上,忽见赵铁岩捧出苔藓印匣。硫磺饼上的半枚残印,竟与矿锤真印严丝合扣!
“成化印早该销毁...”潘汝璋的冷汗浸透椅垫,“除非持印者知悉弘治三年兵部火...”
“火烧档房那夜,”赵铁岩刀刻桌案,“掌印郎中将真印塞进丹炉,熔了虎牙补寿数!”桌案木屑纷飞,显出一行烧焦小字——正是李孜省炼丹方士的手迹!
潘汝璋如遭雷击。赵铁岩突展假公文:“兵部今查实:云南矿税十征九贪!着停征清账——”
“慢!”师爷抢过公文狞笑,“这纸是昆明府特供的苔云笺!京城岂用...”话未说完,公文突被赵铁岩甩向烛台。火舌舔卷处,纸灰腾空竟不散,磷粉在虚空烧出八个蓝字:
“假作真时贪必露!”
四、熔印炉中的生死局
藩库铜炉烧得天地通红。潘汝璋被差役强按跪地,怀中假账本散落如雪片。赵铁岩举半块兵部印:“今日当众熔印,以证...”
“且慢!”潘汝璋獠牙尽露,“印熔了死无对证!谁知你是不是真钦差?”
赵铁岩忽从炉底抽根铁钎——钎头螺旋纹赤红如烙铁!他猛戳炉壁暗格,“轰”地弹开夹层:百卷矿工血手印的诉状里,裹着柄断齿虎头印——正是成化年间被熔的另半枚官印!
“看好了!”赵铁岩将真假两印同时掷炉。真印遇火炸裂,假印熔成赤流——金汁在铁范里竟凝成行字:
“矿税如虎口,贪官似獠牙”
潘汝璋的朝珠绳忽断!一百零八颗玛瑙滚进炉灰,遇火“噼啪”炸响如爆竹——每颗都是空心填铅的假珠!
五、苔云笺裹的万民戟
当夜暴雨冲垮矿税局门楼。赵铁岩立在废墟上,将熔印铁范抛向矿工:“铸成犁头!犁尽天下贪官田!”
潘汝璋的囚车经过时,忽见满城飘飞苔云笺。纸笺浸雨显影,竟全是矿工血指印的诉状!一稚童拾纸高唱:
“北京城坐着泥菩萨哟——
云南府倒了纸青天!”
歌声中,藩库铜炉轰然倒塌。赤红铁水漫过石阶,遇雨凝成百柄铁戟形状——戟尖螺旋纹历历在目,正是蒯义《工部秘典》所载“破甲锥”制式!
赵铁岩的破靴踏过铁戟残骸,布政使的绿呢轿被踩入泥潭。废墟深处忽露半卷金箔——那是潘汝璋私藏的万历矿脉图,图中“富矿”标记处,此刻正被铁水浇出八个焦字:
“民膏民脂,熔尔金身!”
批注
天启元年修云南府志,掘得熔印铁范。范内残金遇酸雾显形,竟现潘汝璋跪熔图。后魏忠贤见之,命铸“贪官熔印杯”分献九千岁党羽,杯底螺旋纹遇热酒即显“尔俸尔禄”四字。
更奇者:
康熙平三藩时,吴三桂部将炸矿洞得铁戟百柄。戟身苔藓纹遇血显蓝字:“此戟不杀汉家子”。查乃万历矿工以税吏血淬炼,潘汝璋心腹头骨竟嵌于某戟刃!
后世谓之:
铜炉一尊烈焰高,
熔得化金印熔不化万民戟;
公文半纸苔云薄,
裹得住钧令裹不住霹雳火。
君看那矿洞磷光闪烁处——
当年假印化真犁,犹在青山垦孽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