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翅,蜜蜂的翼,都像是能从翼翅的这边透看见翼翅的那边,更难得的是每只蝴蝶、每只蜜蜂身上的花纹颜色细看都有不同,而且每一片翅、每一片翼飞张的幅度都不一样,却又都是实实在在在飞,绕着一朵朵尚未绽放的花蕾在飞!
继续往前,还是那些蝴蝶,还是那些蜜蜂,还是那些花,蝴蝶和蜜蜂也还是在绕着一朵朵花在飞,只是,在细微处有所不同,较前一段的花蕾,花瓣已经微微张开!
而在最后,那些蝴蝶、蜜蜂或是在飞,或是落在完全绽放的花蕾上。
“美!绝!”东郭咸阳赞叹道。
第一匹丝绸缎面,描绘的辰时,花还是朵子,因此蝴蝶蜂蜜在绕着飞。
第二匹丝绸缎面,描绘的巳时,花刚刚开,蝴蝶和蜂蜜准备吃花粉。
第三匹丝绸缎面,描绘的午时,花已盛开,蝴蝶和蜂蜜畅享花粉的美妙。
同样的花纹图案,却设计出这么多变化,在场的都是大汉最精明的商人,自然知道这就是“富贵”。
真正的贵人,哪怕是换了衣服,也不愿意让人一眼看出,而享受着细微处震惊世人。
商人们频频点头。
名贵的锦、绣,他们见过很多,此刻他们的身上,也都穿着不菲的丝帛。
但却都有一个缺点,华丽有余,十分单调。
汉锦的纹饰,多为对称图案,虽然华丽,却不够流畅活泼。
汉绣的纹饰,有过之而无不及,信期绣、长寿绣、乘云绣三绣,均为涡旋状稳纹样,间或夹杂有璃头状图形,就是从蟠螭纹向云气纹转变的过渡状态,流畅是够了,依然不够活泼。
卓家作坊的丝绸,让众商见识到了什么是生动、活泼。
这样的丝绸,贵人们如何能不喜欢?
同样是一身粗布短衣的卓商,面对商人们热烈的目光,却显得不紧不慢,高声道:“照天光!”
当二楼上的窗户揭开严严实实的帘子,外面的日光瞬间照了进来,整个大厅居然充满了彩色。
一挂挂带着各种颜色图案的丝绸,在日光照耀下,是那样的美妙。
所有的商人这时由衷地面露激赏。
东郭咸阳、孔仅和任泉来到了卓商的面前,“老卓,你我都是旧相识了,也就不绕弯子了,你有多少匹这样的货,我们全要了。”
明眼就知不菲的丝绸,无关价格,开口便是全要,这份豪迈,令人咋舌。
卓商却知道,三人的确有这个底气,东郭咸阳,是齐地的大盐商,商业遍布大汉,家中之财,能以黄金为计。
孔仅,祖籍梁国睢阳,秦时灭魏,把孔氏迁至南阳,围陂田以为铸铁工场,广泛交结诸侯,在南阳地区兴起了商业性质的冶铁专利,赢取财富钜万。
孔家的存在,甚至影响和改变了南阳的风俗,兴起了坐贾行商的风气。
高祖皇帝灭楚立汉,面对国贫民弱的局面,选择与民更始,这才有大汉七十余年的休养生息,在这样的国策背景之下,孔家就放开了手脚,充分展示自己的商业才能了。
南阳冶铁业和商业发达,是所谓的“五都”之一,这五都是北市邯郸、东市临淄、西市成都、中市洛阳,而南阳是南市。
卓家,也是冶铁世家,是西市之首,而孔家,是南市的无冕之王。
可惜孔家无意于大汉首富的虚名,两家财货孰多孰少,只有天知道。
至于任泉,是最神秘的。
宣曲任氏的先祖曾为秦朝督道仓吏,负责管理粮仓。
在秦朝败亡之际,其他人都争相抢夺金银珠宝,而任氏却独占九洲地窖储藏。
在楚汉战争期间,任家通过出售粮食换取了大量金银珠宝,大发战争财,从而积累了巨额财富。
从大汉建立,任家就在大汉粮业耕耘,七十多年来,有人说,天下一半的粮食都经过任家之手买卖。
富可敌国,也未尝可知。
不过,任家有着严格的家规,规定家族子弟必须以自己种田或畜牧所得为生,公事未毕都不得饮酒食肉。
任泉的一身打扮,除了卓商以外,是最素净的,虽是丝绸,但仅仅是薄如蝉翼的素纱,幸好有着印花敷彩,不然连身体部位都遮不住。
在这夏日,倒是清凉。
“五百匹!”
东郭咸阳、孔仅、任泉明显露出了失望之意,就这点货,一家分不到两百匹,别说是买卖了,人情往来都不够了。
卓商顿了顿,接着说道:“每月五百匹!”
三名大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点货肯定无法满足大汉数以千计、万计的贵人们,但勉强能打开市场了。
“我们全要了。”东郭咸阳笑道。
卓商摇摇头,在三商疑惑的目光中,望向众多紧张的小商,“东郭、孔、任,三家每月均可得一百六十匹额,余下的二十匹额,在座的诸位可凭力而购,份额今定便为永定,一匹十万钱,诸位可以自行商定。”
价格一出,不少商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让大厅变得更热了,盯着卓商的眼神分明是,你怎么不去抢?
更多商人不以为然,名贵丝绸本就无价,当初卓商织造作坊织出的那匹丝绸,远远不如今日之见,都卖出了八万钱,这价格,不高不低,至少东郭、孔、任三家愿意全份额吃下。
分出二十匹丝绸,只能说,卓家,他善。
想买份额的商人纷纷对那些觉得贵了的商人询问借钱,不惜高利,你不买我买。
五千万钱进账。
……
后厅里。
刘据与那练剑少女白雪倾听着前厅的声音。
在交出织造作坊和织娘身契后,卓文君把管家卓商和胞妹之女的白雪留下了,大汉皇太子,岂能和商人做生意?
“殿下,为什么不将全部份额都交给那三家?”白雪不解道。
少女算不得倾国倾城,姿色算个丽人,没有柔媚,没有娇态,但她的身上,有着那种明朗那种聪慧那种本色的纯真,以及那种英风之中时不时透出的一种妩媚,是任何美人都无法企及的。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