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兵还巴不得呢,他在前面带路,一路来到招待所,带着大家走进306号宿舍。
小单间容不下这么多人,大家让两位铁路局的同志进去,郑囯恩紧随其后,留谢非和两名同学在廊道上。
梁晓生已经离开了,但王好为还在,陈兵使了个眼色,她当即看出了分局领导的身份。
陈兵招呼道:“宿舍面积不大,大家随意坐。”
“我看挺好,足够给编剧营造个人创作空间!”
郑囯恩拿起了文学剧本,目光注意到王好为手中的画,笑道:“这是陈兵画的吧,他的基本功特别扎实,跟其他的工农兵学员完全不同!”
“对,这还是我头一回看到编剧能把分镜头画出来的,连导演的工作都给做了!”
分局领导和火车司机也看见了书桌上散落的分镜头,好奇地拿起一看。
“这画的不正是十渡站嘛!”
“这是野三坡站的!”
郑囯恩随意翻了翻文学剧本,看到改稿小组的修改意见,颇有些忍俊不禁。
头一回看到这么少的对话量,还要让人逐条对话做生活化处理的。
忽略掉修改意见,也可见作品完成度之高,确实是好剧本!
他大概是看出了王好为和陈兵的心思,将文学剧本递给分局领导,开口道:
“您也可以翻翻剧本,我大概看了一下,如果北影投拍的话,估计少不了铁路单位的帮助!”
“那可得看看,我爱人正好在铁路局的文工团上班,真要质量优越,我可以帮你们打报告!”
铁路文工团是大名鼎鼎的文艺单位。
从50年诞生以后便出过无数精彩的曲艺、相声、小品、话剧。
不单有相声大师侯耀文、石富宽,在话剧演员中也走出了一批优秀人物,比如:扮演容嬷嬷的李明启,娶了王熙凤的张国利……
就连大名鼎鼎的勒鱼驴于老师后来都这上班。
王好为也意外,连忙道:
“剧本还会参加30周年献礼审查,能够合作拍摄也是咱们两家单位对观众的一片心意,就算不合拍也离不开你们的帮助!”
“还是献礼片啊!”
“对,哎陈兵,你给讲讲。”
陈兵都不带酝酿的,张嘴就来。
“这是一个启蒙的故事,铁路做为英国工业革命的产物,恰好象征着工业文明,故事里火车的几次进站,正好也是女主人公经历两次思想转变的重要过程……”
听听,铁路是工业文明的象征!
这话让在场两位铁路系统工作的同志与有荣焉,不觉抬起了头,真要打报告促成合拍的话,也是个很好的说辞!
陈兵讲了个大概,他面对改稿小组那一帮文人时主要讲的是城市对山村、工业对于传统农业的冲击。
这会儿又把重点放在铁路和火车的象征意义上。
两种说法好像都没问题。
但,
两次都在场的王好为,总觉得他的话语过分圆滑!
好听点叫审时度势,通俗点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看着在场三位领导展开了对剧本的讨论,陈兵笑着退出宿舍,转头找上曾、刘二人。
“待会儿跟我去把照片洗出来,我有大用!”
俩人的目光透露出兴奋,就像极了许久未刨屎的屎壳郎,齐声道:“好!”
陈兵眯起了双眼。
哼哼,得罪了方丈还想跑!
穿过来有一段日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兴奋,他要战斗!
上回让老妈郑文英上门吃了憋屈不说,甚至跑来厂里对他动手动脚!
新仇加旧恨,就算今天两千块钱撂下了,这事儿也远没完!
几分钟后,王好为导演走了出来,邀请大家前往大礼堂参加内部的观影学习大会。
她对着陈兵笑了笑,看样子合作的事情真有戏!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剧本先在厂里定稿,然后过了30周年献礼审查。
只要这道审查一过,跟哪个文艺单位合作都不算什么大事。
大礼堂的学习会陈兵没去,他毕竟不是北影厂正儿八经的编剧,只是借调关系。
他和曾唸平、刘大梁一块到一位老剪辑家里将相片洗了出来。
这年头不少摄影师或者摄影爱好者都会把家里的厕所改成暗房。
剪辑师叫付正义,五十年代北影搞了个四大创作集体,他是第二集体的一员,与陈正华的交情很好。
后来的央视四大名著他剪了两部,一部《红楼梦》,一部《三国演义》。
曾唸平和刘大梁在暗房操作,跟做化学实验一样,需要些时间,陈兵来到外面跟老头瞎唠。
“陈兵,这俩就是你的同学?”
“对,都是北电的翘楚,一个叫曾唸平,一个叫刘大梁,您要有电影项目缺摄影记得找他们!”
“嚯,厂里还轮不到我来安排剧组人员,更何况咱们厂什么人不好找,白了头的摄影助理还不好找嘛?”
付正义接着道:“你们短片拟定好啦?打算拍多少分钟?”
“得等剧本定下来再计划……”
陈兵恍然大悟,“合着我老爸想办法弄胶片就是弄到您头上!”
“哎呀,仁和酒厂的菊花白,前清的宫廷秘方,这可是好东西啊!”
老头显摆着两支白酒,故意摇晃起来,笑道:“我帮你们定吧,就十五分钟以内,损耗比最多1:2,超出了没有。价格走公账,肯定算你们学院便宜!”
陈兵暗暗翻了个白眼。
付老头是厂里老剪辑,兼管工程,每次剪片子抠抠搜搜的,各种想法子省胶片,同时还藏了些老电影拍摄用剩的,常被导演们当成哆啦A梦掏。
“我们都还没拟定选题呢,您这就限定我们胶片数量啦!”
“按实际情况来嘛!”
付正义一拍脑袋,又道:“瞧我这记性,只能满足你们黑白胶片的需求,我那点彩色胶片全交出去了!”
“厂里今年彩色胶片的配给这么少?”
“那可不,好几部定为黑白片的都想拍成彩色片,个个都想找我要彩色胶片!”
“那行,到时我们短片拍好了找您帮忙剪辑,您可别推脱!”
付正义放下手中的菊花白,这礼怎么收得如此不划算,惊道:“你们父子二人都把主意打我头上啊!”
“咱俩家谁跟谁,您放心,短片时间不会太长,耽误不了您多少功夫!”
这老头在全北影都是剪辑功底数一数二的人物,既然打算拍摄短片,自然得精益求精!
离开付正义家后,陈兵来到厂里卫生所。
他拿出照片给医生看,在坚持头晕恶心想吐的说辞下,医生开了报告。
大意是说他于借调期间,在北影厂受到外来人员的“暴力意外伤害”,考虑到一个月前曾有脑震荡的症状,希望他到大医院复查。
陈兵对那孙子一概不知,只清楚那人是抄袭改编了北影已故编剧的剧本,上头还有人,自然得做多手准备。
首先他要清楚那孙子的底细,才能做到组织有计划有方案!
当天晚上,陈兵找来梁晓生询问那孙子的家庭住址。
梁晓生还不清楚下午发生的事情,不知道那人已经打算偷家对他贴脸开大,还是陈兵的出现莫名帮他扛下第一刀。
但他还是将那人的地址说了出来,言语间还骂骂咧咧的,似乎骂人才能发泄他的愤懑。
没有过多解释,陈兵转头找上曾唸平和刘大梁。
“你找到了那人的住址?”
“对,这事儿没完,我得先搞清楚这人的底细!”
偷……拍啊!
二人兴奋得直搓手,连学院让拍短片的事情都抛之脑后,第二天拿着照相机就前往BJ站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