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弟弟。别跟姐客气。进了组，处处要花钱，置办点像样的行头，别太寒酸。”
“算姐借你的，等你拿了片酬再还。”
第二天，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看着手上蓝色的人头钞票，想起李莉和自己分手时，塞给自己的钞票，想起她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苏宇不禁百感交集。
那姐们儿，真仗义。
三千块，厚厚一沓。
在2001年的横店，对苏宇这个住漏雨出租屋、吃清水挂面的龙套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苏宇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那叠蓝色的钞票，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钞票的厚度和质感。
百感交集。
有被雪中送炭的温暖。
李莉看似精明强势，这份关照却是实实在在的。
有沉甸甸的压力，这钱是信任，更是鞭策。
他必须演好杨康，绝不辜负李姐的信任。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这三千块，像一块浮木，把他从生存的泥沼里，暂时拉了出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至少……下面一段时间，不用为吃饭发愁了。”他低声自语。
“可以好好琢磨角色，买点资料，甚至……租套稍微像样点的戏服私下练练？”
他把钱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底下最里层。好像这样，心里才踏实点。
……
下面，苏宇的繁琐交际，还在后面。
苏宇拿下张纪中版《射雕》杨康的消息，像一颗小炸弹，扔进了横店这片小池塘。
炸了！
一夜之间，消息传遍了每个角落。
从无人问津、蹲在墙角等活儿的“死跑龙套的”，摇身一变，成了张大胡子钦点的男二号“杨康”？
这逆袭，太猛了！猛到让人眼红，让人发懵。
横店这个地方，现实得刺骨。人情冷暖，瞬间翻转。
很快，苏宇那间破出租屋附近，突然就“热闹”起来。
以前看见他，头都懒得点一下的小场记，脸上堆满了笑，老远就打招呼：“哟！苏哥！恭喜恭喜啊！我就说，您不是池中之物！”
以前克扣他盒饭的群头，拎着一袋子水果，硬要塞给他：“苏老弟！以前哥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多关照啊！剧组有啥好活儿，别忘了咱兄弟！”
甚至几个平时能混上几句台词、有点小得意的配角演员，也凑了过来，眼神复杂，话里有话。
“苏宇，厉害啊！快跟哥们儿说说，怎么拿下张导的？有啥门道？”一个瘦高个儿，笑嘻嘻地拍他肩膀，眼神却带着探究。
“是啊是啊，教教我们呗？都是横漂兄弟，有福同享嘛！”另一个矮胖的附和着，笑容有点假。
还有几个远远站着看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羡慕、嫉妒。窃窃私语飘过来：
“切，不就是长了张好脸吗？”
“走了狗屎运罢了，看他能演成啥样。”
“杨康那么好演？等着看笑话吧。”
苏宇站在门口，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送烟的，送水的，套近乎的，打听“门路”的，说酸话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却异常清醒，像被凉水浇过。
他知道，这些突如其来的“热情”，不是冲着他苏宇这个人，是冲着他头顶那个“张记忠《射雕》杨康”的光环。
这光环现在耀眼，但也脆弱。
他根基太浅了，经不起任何折腾。
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礼貌的笑容，既不热络，也不冷漠。
对递过来的烟、水果，他轻轻推开：“谢谢王哥（李哥），心意领了，剧组有纪律，真不能收。”
对拐弯抹角打听“门道”的，他摇摇头，语气诚恳又带着点无奈：“刘哥，（张导）给机会，可能看我形象合适吧？运气好，真没啥门道。”
对那些飘过来的酸溜溜的话，他像没听见一样。
不解释，不反驳，不置气。
他牢记李莉的话：你还是新人，正处在关键的上升点，所以，一定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更重要的是，系统赋予他的那份“气质引导”，在无形中起了作用。
当他需要时，那份属于“完颜康”的清贵之气，会自然流露出来。
不刻意，却像一层无形的屏障。
温和，却带着距离感。
这让那些纯粹想攀附，或看笑话的人，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怵，讪讪地，不敢太过分。
几个真正想巴结的，看他态度疏离又礼貌，油盐不进，也只好打着哈哈，说了几句场面话，悻悻地走了。
……
出租屋内，人群渐渐散了。
苏宇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
应付这些人，比跑一天龙套还累。
但这一关，他算是稳住了。
没得意忘形，也没得罪小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横店灰扑扑的天空，和杂乱的电线。
“杨康…”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这角色带来的好处，才刚刚开始。
麻烦，恐怕也不会少。
这两天里，苏宇靠着李莉给的三千块，稍微改善了一下生活。
买了点像样的换洗衣物，租了套更合身的普通戏服，方便自己私下练习仪态和动作。
剩下的钱，精打细算，够支撑到剧组开机，发生活费了。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研究剧本，揣摩杨康。
对着那面破镜子，练习眼神，练习表情，练习走路说话的感觉。
系统给的“气质引导”和“武态雏形”，被他反复运用、打磨。
他像一个苦行僧，为即将到来的“战场”，做着最后的准备。
这天傍晚，苏宇刚泡好一碗方便面。
突然，他那部安装的电话座机，刺耳地响了起来。
“铃铃铃——！”
声音又尖又急，在安静的小屋里格外突兀。
苏宇放下叉子，赶紧接听。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粗嘎的嗓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语速很快：
“喂！苏宇吗？我《射雕》剧组的王副导！”
苏宇心头一紧，立刻坐直了身体：“王导您好！我是苏宇！”
“听着！”王副导嗓门很大，完全没寒暄的意思，“明天早上！八点半！准时到‘国贸大酒店’三楼会议室！别迟到！”
“啊？王导，是有什么安排吗？”苏宇连忙问。
“问那么多干嘛！让你来就来！重要事情！张导、李主任他们都在！迟到后果自负！”王副导语气很冲，显然对一个新人没啥耐心，“地址知道吧？”
“知道知道！国贸大酒店三楼！八点半！我一定准时到！绝不迟到！”苏宇赶紧保证。
“嗯！就这样！啪嗒！”那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忙音嘟嘟作响。
苏宇拿着电话听筒，愣了几秒。
副导演……态度真不算好。
不过，他顾不上在意这个。
张导！李主任！都在！
明天早上八点半！国贸大酒店！
重要事情！
是什么？
剧本围读？角色研讨会？还是……正式开机前的碰头会？
不管是什么，这都意味着，他苏宇的“杨康”之路，正式开始了！
一股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明天！
他抓起剧本，目光变得无比专注。
今晚，还得再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