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洞窟内,滴水声仿佛凝滞。佐非言盘坐于断岩之上,膝头斑驳竹简展开半卷,指尖拂过“君子怀德”四字古篆时,眉间那抹淡金色竖痕倏然灼亮如裂阳!
“嗡——!”
沉寂的地脉深处,一声无形的道鸣轰然炸开!原本潜伏在石隙岩缝间的零星光点——那是孔林崩碎时逸散、被灭儒台强行封镇了十载的残存文韵元气——此刻如同受到感召的星屑,化作七十二道纤细却执拗的金色涓流,争先恐后地投入佐非言眉间的竖痕!微光汇聚,竟在他背后交织成一幅微缩的星辰图谱虚影,星轨流转间透着洪荒书卷的浩渺意韵。
他心头猛地一震。这不是单纯的元气传承!一股源自本源烙印的宏大意念洪流,借由这纯粹浩然的文气相引,如同解封的古卷,强行烙印进他的神魂深处!
光影瞬间错乱旋转,十年光阴倒卷回流!
——孔林深处,“天地书卷”大阵庇护的苍穹光幕,并非被外力寸寸击碎,而是如同熟透的果实,由最核心的一点骤然向内、向外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刺目白光!
那白光带着焚烧一切的圣洁与悲壮,瞬间吞噬了视野内所有的景象!佐非言“眼前”只剩下那七十二位立于大阵核心风暴点上的长老身影!
没有惶恐,没有绝望。
画面里,每一位长老的面容都呈现出一种近乎雕塑般的肃穆。宽大的儒袍在席卷天地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他们身体微颤,七窍、甚至周身毛孔都开始向外喷涌出无法计量的金色符文!那符文细小如蝌蚪,密密麻麻,蕴含着至纯至正的浩然文理,却又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气息!无数的金色符文离体后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归巢的亿万金蜂,疯狂地凝聚,在他们每个人身体周围飞速构建出一个又一个复杂到足以令任何阵法宗师头晕目眩的、直径丈许的、虚幻却又凝实的——
“环”!
七十二道由纯粹浩然气与长老神魂本源为基凝成的“印环”!
这不是防御的法阵之环,更像是……某种锚定的坐标,某种献身的祭坛阵眼!
轰!!!
画面剧烈扭曲震荡!核心爆发的白光炽烈到了极致!在那纯粹到足以湮灭万物的光芒中心,七十二个“印环”骤然爆发出更强百倍的光焰!每一道光焰都连接着下方崩裂翻涌的大地!佐非言的神念无比艰涩地“窥见”,孔林的地脉深处,赫然有一个庞大到覆盖整个山脉核心区域的、由地脉灵气与古老禁制构成的、正急速运转的庞大暗影!那暗影非坛非鼎,却散发出比万载寒铁更沉重万倍的封镇之力!
七十二道光焰如同七十二根通天巨柱,狠狠刺入下方那庞大暗影的运行轨迹之中!光与暗,圣洁与古老的阵力剧烈冲击、缠绕、融合!
长老们的身影在爆发的光焰中急速地、无可挽回地虚化、透明!那不是被外力抹去,更像是…自愿将凝聚了毕生道果的精魂与命元,毫无保留地浇灌进了那与大地深处古老阵力结合的“印环”之内!
当长老的身影彻底消散为漫天细碎光点,汇入各自的“印环”,那七十二道光柱般刺入地脉暗影的“印环”,骤然稳固!如同七十二枚定鼎乾坤的圣道符印,嵌合在那座不断运转、散发着森严古意的庞大阵力轮廓之上!
封镇!一种自我献祭的、自愿永锢其形的强大封镇!
就在佐非言心神被这自愿献祭、凝环永锢的壮烈真相冲击得剧烈波动的瞬间——
“吼——!!!”
一道裹挟着莽荒戾气的恐怖咆哮骤然炸裂!整个岩洞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炸弹,四壁嗡鸣,钟乳石笋如暴雨般断裂砸落!空气在嗡鸣中凝固成实质的压迫,沉重如铅块,轰然压在佐非言头顶!
腥风狂卷!一道暗黄色的庞大兽影撞碎洞顶垂落的石帘,悍然降临!它体覆铜钱大小的暗黄斑纹,在幽光下泛着金属冷泽,虬结狰狞的狮头,狮口张开竟是人齿般参差倒钩的利牙!背后两片覆盖着暗紫肉膜的巨型蝠翼只微微扇动,便在洞窟内掀起裹挟着蚀骨阴寒的腥风洪流!
伏兽!其名便烙印着远古的凶煞与死寂!
佐非言瞳孔骤缩!手中竹简几乎本能地卷起!方才吸纳的庞大浩然正气在他掌中本能地汇聚、凝结!
“其徐如林!”
一声沉喝带着源自本能的道韵低鸣!竹简脱手而出,悬于身前虚空!无数细密的金色浩然符文瞬间凝练如水,层层叠叠、坚韧绵密地交织成一道由纯粹金色文气构筑的屏障!那屏障并非刚硬无匹,其形如风中摇曳的坚韧竹林,每一片“竹叶”都是一个流转的古老文字,充满了生生不息、以柔克刚的意境!这是他借七十二长老的烙印碎片,刚刚悟得的一丝儒门真义!
伏兽那倒钩人齿遍布的狮口大张,喉腔深处一点深紫幽芒亮起,如同孕育着死亡风暴!
轰——!!!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黑色光柱,如同凝固的毁灭洪流,从伏兽口中喷涌而出!所过之处,空气被烧灼出焦糊恶臭,地面上散落的碎石瞬间被熔成暗红岩浆!光柱带着纯粹的、毁灭一切生机的至阴煞气,狠狠撞在佐非言身前刚刚凝聚的“如林之阵”上!
“嗤嗤嗤——!!!”
刺耳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爆鸣瞬间充斥洞窟!那蕴含磅礴浩然生机的金色“竹林”,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剧毒酸液!无数流转的符文在煞气侵蚀下剧烈明灭、飞速黯淡、消融!金黑两色能量疯狂对冲湮灭!僵持不过刹那!
啵!一声清脆得让人心碎的破裂声响起!“如林之阵”屏障中央被轰开一个恐怖的空洞!残余的紫色煞柱如同溃堤的毒龙,狠狠贯入!
佐非言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与阴寒瞬间撞上胸口!身上秘制的玄色锦袍瞬间浮现出细密的鳞甲暗纹,幽光急闪——“百劫幽鳞甲”应激护主!
噗——!
哪怕有内甲削弱,恐怖的力量依旧透体而过!佐非言如遭万钧重锤轰击,口中喷出的血雾还未来得及在空气中散开,整个人便已如同一颗被巨力抽射的炮弹,狠狠向后倒飞出去!
轰隆!!!
沉重的闷响伴随着碎石激射!他的后背毫无缓冲地、结结实实地撞在洞穴最深处、布满蛛网般深刻裂痕的古老石碑之上!
石碑上那道深邃狰狞的剑痕,被震动得簌簌落下碎石粉末!
佐非言的身体在巨力撞击下,几乎要嵌入那冰冷的石碑。他猛地抬头,左瞳清澈已尽数被翻涌的血丝和剧痛占据,右瞳深处那抹压抑的漆黑却猛地如墨汁扩散!一缕阴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黑暗戾气不受控制地翻腾欲出!眉间那道淡金竖痕剧烈闪烁着,时明时灭,似乎随时会被打断!
伏兽庞大的身影并未立刻追击,它踏前一步,沉重的脚爪踩碎地面坚硬的岩石。暗黄如灯盏的竖瞳冰冷地锁死在佐非言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纯粹到极致的食欲和毁灭欲。它仿佛在享受猎物临死前挣扎的气息,颈后毛发如针般根根竖起,巨大的蝠翼微微伸展,一股更浓烈、更死寂的煞气在它周身汇聚,压缩着方圆十丈的空气!显然,下一击,必然石破天惊!
佐非言身体剧痛欲裂,意识在浩然清流与翻腾戾气之间剧烈拉扯。方才那七十二长老身化光焰、凝环永锢于地脉深处的惨烈景象仍清晰烙印在脑海。自愿……那分明是甘愿放弃一切的自锢!巨大的疑问和被碾压的重伤激起的本能戾气在心中交织碰撞。
然而,他已没有时间去深入思考那自愿献祭背后的究竟为何。伏兽喉咙深处深紫的幽光再次炽盛,如同在酝酿第二个毁灭的太阳!
濒死之际,一股源于血脉本能深处、又经过佐都严酷淬炼的战斗意志疯狂攀升!他几乎被钉在石碑上的身体竟强行绷紧,未被压垮的左臂筋肉贲张,染血的指尖在石碑冰冷的断面上留下划痕。体内残留的一切力量——刚刚吸纳的浩然正气、秘法淬炼的阴邪煞气、求生的本能,甚至一丝不甘就此沉埋真相的执念——都在强行汇聚!他要强行引动一种更为凶险禁忌的力量!即使结果可能是身体率先承受不住而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