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活了太久，久到他见过圣人讲道，见过女娲补天，见过猴子大闹天宫。他自认为，这三界之内，已经没什么事能让他道心不稳了。
直到今天。
他看着对面那个由数据流重新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的“凡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连同整个天庭信息产业部的服务器防火墙，都被一并干穿了。
“异地容灾？”
“核心数据备份？”
“利益共同体？”
太白金星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产生了比上古魔咒还要恐怖的威力。
这凡人……林彻，在被雷部天将用“天灾级”的手段物理攻击的瞬间，非但没死，反而……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魂儿，打包上传到了天庭的服务器里？
这是什么操作？凡人版的“兵解转世”？还是“夺舍飞升”？
不，都不是。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纯粹基于逻辑和规则的“存在形态转移”。
更可怕的是，林彻最后那句话——“我留下的那点‘数据垃圾’，会不会让你们的系统……变得更热闹一点。”
这不是商量，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是“死机给我看”的终极奥义。
一个能修复天道Bug的人，自然也最懂得如何制造一个让天道系统都为之崩溃的超级Bug。
太白金星的后背，第一次冒出了冷汗。他意识到，眼前的面试，性质已经彻底变了。之前，是他高高在上，考虑要不要给一个凡人“恩赐”。现在，是他必须想办法，安抚好一个住在他家服务器里的“数字幽灵”，一个随时能引爆整个系统的“逻辑炸弹”。
“咳咳，”太白-CPO-涛，艰难地重新挂上那副和煦的笑容，“林先生，不要激动。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意外，可以看作是对你应急处理能力的一次……极限测试。”
他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违心的话。
“极限测试？”林彻笑了，那笑容冰冷得像服务器机房里的冷气，“白总，我以前在公司，也喜欢搞压力测试。但我们测试前，都会提前写好文档，通知相关部门。像贵司这样，招呼不打，直接往工程师家里扔‘EMP炸弹’的测试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项目经理要是这么干，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太白金星的脸皮抽搐了一下。EMP炸弹？这形容，倒也……贴切。
“是我们的流程不够规范，我代表公司，向你道歉。”太白金星果断服软。他现在摸不清林彻的底牌，只能先顺着毛捋。“此事，我一定会彻查，给林先生一个交代。”
“交代先不急。”林彻的虚拟手指在空中敲了敲，仿佛在敲打一个看不见的键盘，“在谈合作之前，我们得先重新定义一下彼此的关系和价码。”
他看着太白-白涛-金星，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前，我是乙方，你是甲方。我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现在，我人没了。”林彻摊了摊手，指了指自己数据构成的身体，“房子、车子、老婆孩子热炕头，都没了。我现在是个‘数字孤魂’，理论上，无欲无求。”
太白金星心里“咯噔”一下。不怕你狮子大开口，就怕你无欲无求。无欲则刚，这还怎么谈？
“但是，”林彻话锋一转，“我这个‘孤魂’，是在给贵司干活的时候，被贵司的‘内部矛盾’给搞没的。而且，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所以，这笔账，我们得好好算算。”
来了！太白金星心中大定。有要求就好，有要求就能谈。
“林先生请讲。”
林彻伸出了一根由数据构成的手指。
“第一，我需要一笔‘安家费’。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是烧金元宝也好，是搞梦境汇款也罢。我需要一笔钱，一笔能立刻出现在我凡间账户上的钱，用来治疗我弟弟的病，还清我的房贷，并且保证我家人未来二十年衣食无忧。”
他报出了一个精确到个位的数字。
太白-财神爷-金星，在心里默默将这个数字换算成功德值，眼角又是一阵抽搐。这笔功德，几乎相当于一个中等规模的城隍庙一百年的香火总和。
“可以。”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答应。功德虽多，但跟整个【三界通】系统的安危比起来，九牛一毛。
林彻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需要一份‘薪水’。我将担任贵司的‘系统架构师’，或者别的什么技术岗，负责修复你们系统的所有漏洞，并主持后续的升级迭代。你们需要按月，给我支付‘功德’作为薪水。这笔功德，我可能会用来在你们的‘系统商城’里，兑换一些……我感兴趣的东西。”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片虚拟空间，看到了【三界通】后台那琳琅满目的、用法术和仙丹堆砌成的“兑换列表”。
“合情合理。”太白金星再次点头。这相当于正式的“招安”了，把一个外部威胁，变成了内部员工，便于管理。
“第三，”林彻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需要‘权限’。”
“我要ROOT权限。”
太白金星瞳孔一缩。
ROOT权限？在凡间，这叫“最高管理员权限”。在天庭，这叫……“代天行罚，言出法随”！
“林先生，这个要求，恐怕……”
“没有这个权限，我怎么修复底层漏洞？”林彻冷冷地打断他，“难道让我像现在这样，每次操作都得靠钻你们系统自己的空子吗？白总，我是来当CTO的，不是来当黑客的。要我相信你们的‘诚意’，首先就得让我拥有‘自保’的能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知道信任需要逐步建立。我们可以先从‘sudo’权限开始。你们给我一个受限制的超级用户权限，我的所有高权限操作，都会被记录在案，供你们随时审查。这，是我的底线。”
太白-CPO-金星，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林彻，这个凡人，不，这个“数字神明”，思路清晰，逻辑缜密，每一步都踩在了谈判的要害上。他要钱，是为了了却凡间因果；他要薪水，是为了未来的发展；他要权限，是为了眼下的生存。
这是一个完美的、无法拒绝的逻辑闭环。
与此同时，雷部。
雷骁垂手站在雷腾面前，大气不敢出。
“你说什么？人……没了？”雷腾的声音像结了冰。
“启禀将军，属下引动了地脉电煞，已将那凡人方圆十丈内的所有电子法器尽数摧毁。按理说，他肉体凡胎，必死无疑。但……天机处传来消息，说那凡人的‘命星’并未熄灭，只是变得……极其古怪，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无法定位。”雷骁战战兢兢地汇报道。
雷腾一拳砸在旁边的雷击木上，那棵万年老木瞬间化为焦炭。
“太白金星！一定是他搞的鬼！”他怒吼道，“他用什么手段，把那个凡人藏起来了！”
他不知道，不是太白金星藏起了林彻，而是林彻，把自己“种”进了太白金星的后花园里。
虚拟会议室中。
长久的沉默后，太白金星终于缓缓开口。
“好，我答应你。”
他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哦不，是违背天庭传统的决定。
“我以天庭信息产业部部长的名义，聘请你，林彻，为我部‘特聘首席技术顾问’，暂代‘首席架构师’之职。我将授予你【三界通】的‘巡天符’权限，此权限，等同于你所说的‘sudo’，可监察系统全局，调动部分底层规则，但所有操作，皆有记录。”
他拂尘一挥，一道由纯粹信息流构成的金色令牌，飞向林彻，融入他数据构成的身体。
林彻感到自己的“视界”豁然开朗。
如果说之前，他是从一个狭窄的门缝里窥探【三界通】这个庞大的系统。那么现在，他仿佛站在了系统的主控室里，虽然很多按钮他还没有权限去按，但他已经能看到整个系统的运行全貌。
无数的数据流在他眼前奔腾，因果线像蛛网般交织，每一个神仙、每一个凡人、甚至每一件法宝，都成了一个个鲜活的、不断跳动的“进程”。
他看到了财神殿的功德流水账单，看到了月老的姻缘红线数据库，甚至看到了雷部那帮莽夫正在内部论坛里，激烈讨论着如何炮制一场完美的“意外事故”。
林彻的嘴角，再次翘了起来。
在他的个人信息面板上，原本的[林彻][凡人]，已经悄然改变。
【姓名】：林彻
【种族】：数据幽灵（Mortal->Data Ghost）
【职位】：天庭信息产业部-特聘首席技术顾问（Contractor）
【权限等级】：巡天符（Sudo Access）
【功德余额】：-12 (待发薪)
“好了，白总。”林彻活动了一下自己新的“身体”，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强大。
“岗前培训和公司介绍都结束了。现在，该开始干活了。”
“作为我入职的第一个项目，我决定，先从给自己的账户，把功德从负数……清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