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查总局顶楼的局长办公室，水晶吊灯将空气成粘稠的琥珀色。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雷斯局长的私人助理弓着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机边缘：
“局长，在颜队长配合nova的打击力度下，雷公子的事情恐怕瞒不了多久，还得早做打算。要不......”
真皮办公椅发出吱呀声响，雷斯局长缓缓转动座椅。他解开西装最上方的银扣，露出暗纹衬衫的领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高脚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虎口滴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深色痕迹。
全息投影里，颜秋夜正对镜头微笑，肩章上的银星随着动作闪烁，像一把把刺向他的利刃。他喉结剧烈滚动，眯起的双眼如同淬毒的蛇瞳，眼底翻涌的怒意几乎要破体而出。杯中的香槟被晃出激烈的涟漪，泡沫撞在杯壁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恰似暗网深处永不平息的暗流。
“年轻人，”雷斯局长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冰碴，“不过”随着他刻意的停顿，又一串香槟气泡在杯口炸裂，发出“啵”的脆响，尾音拖得格外漫长，“一旦沾了水，上岸可就难了。”话音未落，他猛然起身，鸢尾花袖扣划过空气，重重拍向投影开关。
全息画面瞬间崩解成无数蓝色数据流，仿佛被击碎的噩梦。桌面因这股力道震颤，高脚杯里的香槟泼洒出来，在文件上洇出大片污渍。雷斯局长俯视着助理，下颌线绷成锋利的直线，阴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时空，直抵颜秋夜的所在之处：“告诉下面的人，最近少出来漏脸。有些秘密让他们永远烂在肚子里。”
全息日历在墙角幽幽发亮，提醒着她这是被除名的第七天。颜秋月咬着嘴唇，把实验数据一页页往终端里录入。
“颜小姐，有您的邮件。”Nova管家的蓝光突然在腕间亮起，打破了死寂。一百七十三封未读消息瞬间铺满整个全息屏，颜秋月倒抽一口冷气——全是来自基因工程顶尖研究所的聘用邀请。
最上方那封标着“矽渊大学特急件”，发件人正是肖恩・芬里尔教授，那个传说中拒绝了联盟三次招揽的天才学者。颜秋月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在全息键盘上微微发颤。她从未想过，退出实验室的第七天，竟会迎来命运如此戏剧性的转折。
“鉴于您在 CRISPR - Cas9改良项目中的卓越表现，经学术委员会全票通过，特授予您基因工程研究生破格录取资格……”颜秋月反复读着邮件，手指在“破格”二字上悬停许久。记忆闪回到去年的学术研讨会，她偷偷溜进会场，在后排紧张地举手提问。当时肖恩教授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追着她问了整整半小时关于基因编辑脱靶率的问题。
然而喜悦很快被蜂拥而至的通讯请求打断。“颜小姐，我们星云研究所愿意为您提供独立实验室！”“来我们这儿，年薪三倍，还有专属科研团队！”全息投影里不断弹出陌生人的面孔，每个人都带着热切到近乎贪婪的笑容。颜秋月手忙脚乱地关掉通讯，却发现连高中校长都发来消息：“秋月同学，考虑到您的特殊情况，学校批准您暂时不用到校上课……”
“检测到私人通讯请求，发件人：肖恩・芬里尔。”Nova管家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惊得颜秋月浑身一颤。全息投影在空气中炸开，老人蓬松如枯草的白发率先闯入视野，紧接着是他镜片后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丫头，看到那些邀请函了？”
肖恩教授的声音裹着实验室特有的机械嗡鸣，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我猜这会儿你的通讯系统，怕是比稽查局的警报器还要热闹。”颜秋月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那些研究所开出的天价薪酬、独立实验室的承诺，此刻都化作全息屏里跳动的冰冷数字，在肖恩教授的注视下显得格外讽刺。“老师，我……”她刚开口，沙哑的嗓音却被自己咽了回去，喉咙像被纳米线缆死死缠住，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你父亲是个固执的理想主义者。”肖恩教授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身后的实验台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全息数据屏，“但基因编辑不该被锁在权力的保险柜里。”
他突然伸手在空气中划动，半透明的全息面板应声展开，跳动的基因图谱间，衰老细胞的端粒在 CRISPR - C9的作用下奇迹般延长，“我们在衰老医学领域有了新突破，下月的动物试验发布会，我邀请你来”
肖恩教授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真正的科研不是菜市场的交易。”他突然伸手在虚空中划动，全息画面瞬间切换成基因编辑的 3D演示——特制培养舱里的细胞样本在 CRISPR - C9的作用下，线粒体舒展，端粒如藤蔓般疯狂生长。
颜秋月的呼吸陡然急促，身体不自觉前倾。这鲜活的生命律动与她以往在学术期刊上看到的冰冷数据截然不同，仿佛有无数被疾病禁锢的灵魂在画面中发出微弱的求救呐喊。“还记得你提出的量子定位思路吗？”肖恩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我们把它嵌进了 CRISPR - C9的引导 RNA，脱靶率降低了三个数量级！”
“我们需要活体演示。“肖恩教授的声音裹挟着冷冽的学术野心，激光笔精准点在恒河猴衰老细胞图谱上，“用你的基因编辑技术，让这些守旧派看看突破《赫尔辛基宣言》后的医学革命。“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显微镜般审视着她，“毕竟，你当年提出的基因修复模型，现在正需要活体实验来证明价值。“
“真正的科学，值得你赌上一切。”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颜秋月心上。她望着全息画面，想象着白发老人扔掉拐杖在夕阳下奔跑，渐冻症患者重新拿起画笔，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认出亲人的场景。这些温暖画面让她眼眶发热，“好哒老师，我一定会准时去的。”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却还是忍不住发颤。
肖恩教授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画面再次切换成暗网交易论坛，跳动的字符泛着诡异的血红色。“三千万信用点求购 CRISPR - C9原始代码”的置顶帖下，匿名跟帖密密麻麻。颜秋月瞳孔骤缩，某个账号的发言如淬毒的匕首：“用端粒延长技术反向设计病毒，让免疫系统在过度修复中崩溃……”“上个月，我的学生运送样本时‘车祸’，所有初代数据失踪。”
肖恩教授加重了“车祸”二字，语气满是讽刺，“这份希望可能成为最锋利的刀刃，所以我需要你。”他的手掌狠狠拍在桌面，画面震得模糊，“你要向所有人证明，这项技术是守护生命的盾牌，而不是杀人武器。”
颜秋月喉结微动，短暂沉默后，她坐直身体，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启动 72小时优化周期，重构脱靶抑制程序，升级量子态锁定协议 2.0。”她手腕轻扬，客厅的全息墙自动亮起，显示出复杂的项目日志和量子定位算法数据流，“另外，我需要调取项目组所有加密通讯记录。”肖恩教授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好样的！不愧是晚晴的女儿”他按下某个按钮，一道虚拟暗门在投影中缓缓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泛着幽蓝光芒的加密硬盘，“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你的战场。”